山西省昔阳县大寨村，是个全国乃至世界知名的地方。有一首歌里唱，“一道（噢）清河水，一座虎头山，大寨那个就在这山下边。七沟八梁一面坡，层层梯田平展展……”毛泽东当年发出号召，“农业学大寨”。后来又号召“工业学大庆”，“全国人民学解放军”，“解放军学全国人民”，但都没有学大寨的口号响亮，影响也没有那么大。有多少人参观过大寨，我不清楚，但一位曾担任过西北某县宣传部长的老人告诉我，他就去过三次大寨。
把大寨从深山里推到毛老人家视野里的主要人物是大寨村党支部书记陈永贵。
陈永贵，四十岁以上的人一般不会不知道。一条白毛巾，一身中式黑裤褂，一双粗布鞋，一脸的皱纹与沧桑，一脸的憨厚与智慧。任何时候，陈永贵都是那一身打扮，包括参加国家最高级别的会议，接见外宾与出国访问。
陈永贵是农民，可他一路从劳动模范而县领导省领导、国务院副总理、中央政治局委员，令人为之艳羡，为之妒忌，为之喝彩，为之不屑，为之谩骂，为之讥议。
陈永贵立过大功，为农业的发展作出过贡献，在自力更生、艰苦创业，改变落后的生产条件和自然面貌方面，为全国的农村、农民作出了榜样。陈永贵也犯过错误，在“文化大革命”中，置身疯狂的政治漩涡，自觉不自觉地做了一些为“文化大革命”推波助澜的事，为搞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提供过依据，为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提供过炮弹，但那是特定历史条件下的特定行动，陈永贵可以不负责任，至少他不应该负主要责任，更不要说全部责任了。即便他被别人当木偶玩，他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与能力。
从人格的意义上讲，陈永贵是个好人，是历朝历代，千千万万农民的杰出代表，是一个大写的人，不论他身上有多少农民的缺点与弱点。
陈永贵于1986年，在他72岁时离开了这个世界，当然也就永远离开了大寨。可大寨人讲情义，舍不得陈永贵，不想让他漂泊在外，不想让他在八宝山看那些自视比他有文化、有水平、有能力、有贡献的人的白眼，大寨人要让陈永贵魂归故里。大寨人为陈永贵修建了类似南京中山陵的陵墓，墓的台阶上，立了一尊泰山产的花岗石的雕像，像极了陈永贵本人。陈永贵的骨灰，葬在山上不算大的坟茔里。
陈永贵坟茔的旁边，有一块墓碑，碑文让人看着多少有些别扭。一是两处把年龄写为年令。这让我想起了话剧《西安事变》中在骊山上寻找蒋介石的张学良手下士兵的对话，“委员长原来是无齿之徒啊”，他们发现了蒋的假牙。为陈永贵写碑文或刻碑的人，是否也在影射什么呢？有失厚道与公允吧？二是碑文多处称陈永贵为老陈，这是亲切，还是轻薄、轻慢、轻蔑？弄不清楚。这碑是给后世的子孙们看的，老陈老陈的，觉得十分别扭。直呼其名不就得了吗！同行的宁夏社科院院长吴海鹰女士等人也觉得此碑文写得草率与轻浮。
陈永贵已经作古，我们该让他安息，那块碑的碑文，似乎有修改一下的必要。尊重陈永贵，也就是尊重历史，尊重现实，尊重未来，尊重所有的已逝、现存、将要出生的中国人。
2007.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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