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枸杞红

·张翠萍·

六月杞园树树红，宁安药果擅寰中。

——题记

初次认识中宁枸杞那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是1985年清明节后的一天，父亲去中宁赶集，回来时自行车后捎着一捆小树枝，上面满是尖尖的、长长的像针一样的刺。我好奇地问父亲：“这是什么树呀，怎么上面都是刺，当柴火烧不扎手吗？”父亲笑着说：“傻丫头，这哪是什么柴火，一种名贵药材，叫枸杞，宁夏五宝知道吧，五宝之首就是中宁枸杞。我们宁夏中宁是中国著名的枸杞之乡，已经有六百多年的种植历史。你中宁的表舅送我一捆，让我栽到地里试试。你看这枝干上的小鼓包就是快要发芽了，得赶快栽上。”就这样，枸杞便在我家园里扎根、发芽、长叶了。当乡村教师的父亲每天放学回来都要忙着给枸杞树修枝、施肥，像管理果树一样照顾着它。

也许城里孩子都不知道枸杞是长在树上还是长在地里，人说，枸杞开花赛牡丹，果不其然，到了五月份，枸杞树竟然开花了。枸杞花长在枸杞树上的样子的确很漂亮，它刚长出来的时候，只有五片淡紫色的小瓣，让人总能联想起少女的头发来，它就这么一点点地长大，长得体态丰盈然后开花。它开的花呈喇叭状，它们嘟嘟囔囔地站在一起就用这喇叭相互说话，密密地，连成了片儿。满树的白色的、淡紫色的、粉红色的小花，引得蜜蜂每天“嗡嗡嗡”地飞来飞去忙个不停。到后来花败了，便结出米粒大小的青色小果。小果一天天长大，到了六月底，长到手指甲盖那么大的便开始泛红了，没两天就全红了。我悄悄摘了几颗去问父亲：“这个红果子能吃吗？”父亲说：“当然能吃了，是甜的。”我赶忙把手里的几颗红果子一股脑儿塞进嘴里。呀！真甜啊！母亲还给我和弟弟妹妹讲了许多关于枸杞的神话故事，记忆最深的还是这则故事：相传在很早的时候，有一天，一个使者到宁安办事，路上遇见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女子，用棍棒追打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那老人跌跌爬爬，十分可怜。使者看见这种情况，深感不平，一把拉住那个年轻的女子说：“这个老年人是何人？”那女子回答说：“他是我的曾孙”。使者又问：“那你为何要打他？”女子娇声地说道：“因为有良药他不肯服用，直到年老，不能行动，所以我要处罚他。”使者又问女子年龄，不料那女子答道：“我今年已三百七十二岁了。使者听后大吃一惊。问她吃的是什么药，女子答道：“唯药一种，然有五种药名，春天时叫天精，夏天时叫枸杞，秋天时谓地骨，冬天时称仙人掌，也称西天王母掌，一年四季吃枸杞子，可以使人与天齐寿。”从此，我对枸杞有了很深的印象。

七月份，夏日炎炎，像是被放进了烤箱里，到处都是火辣辣的感觉，这时，枸杞成熟了。走进枸杞园，啊，枸杞又大又红，挨挨挤挤，堆满了枝头，我的眼前好像闪着一道道红光。每天清晨天没亮，母亲就把我和弟弟妹妹从香甜梦中叫起来，然后给我们一人一个小竹篮，让我们到园子里去摘枸杞。也就从那时起，我便结束了悠闲快乐的日子，开始了头顶烈日晒、手被硬刺扎的“痛苦”暑假生活。那一年我九岁，正是喜欢玩耍的年龄。看着那些没种枸杞家庭的那些小孩每天可以睡大头觉、可以自由地玩耍，我有时候也向父亲抱怨为啥要种这种红果果，有时甚至央求父亲把枸杞树砍掉，对枸杞由最初的好奇、喜欢，变成了讨厌、埋怨。直到若干年后一个枸杞红了的夏季，我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兴奋地跑回家，母亲正在院子里晾晒新采摘下来的枸杞。当父亲把卖枸杞的钱作为学费交到我手上时，我不禁动容了，在对不辞辛劳养育我的父母感激的同时，也对换取了我学资的枸杞有了一点感恩的情愫。

大一暑假我到中宁舟塔乡的表舅家度假，到了舟塔乡境内，我就被田野里一片片红色的果实深深地吸引住了。找到表舅家后，还没顾得上洗去一路风尘，我便迫不及待地央求表哥带我去地里看那红色的果实。看，一个个村庄坐落在枸杞林之中，一眼望去，枸杞树林长满了黄河岸边的角角落落，到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红色世界。那一串串成熟的枸杞，串串如红宝石似的镶满枝头，煞是惹人喜爱。表哥兴致勃勃地说，相对于外地枸杞产区来说，宁夏中宁的枸杞具有集温高、日照长、昼夜温差大等气候特点，特别有利于枸杞果实糖分和药用成分的积累。经检测，精河枸杞营养比较丰富，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多糖以及磷、锌等成分不同程度地高于其他产区的枸杞。正是由于咱这儿的枸杞营养比较丰富，所以这儿的种植户在枸杞采摘期的时候，常常用刚采收下来的鲜枸杞来招待客人。你瞧就像这样的直接吃，跟吃水果一样，哎呀，真甜，味道真不错。

说到中宁枸杞，表哥还有一桩曲折而美好的姻缘。那一年表舅家枸杞规模小，从小吃苦耐劳的表哥，就给一个种枸杞的大户人家采摘枸杞。采摘枸杞又快又干净，还时常帮助主人家干一些晾晒、挑拣枸杞的杂活，很快赢得了主人家的信任。雇主家有个独生女儿翠巧和表哥年纪相仿。有一天，翠巧在采摘枸杞时因急性阑尾炎发作疼痛难忍地躺在地上，表哥见状，背起她直奔乡卫生院。过了好多天，表哥还像往常一样在地里采摘枸杞，翠巧病好出院也下地干活了。她在采摘枸杞时有意往表哥身边靠拢，采摘到一处时，见四下无人注意，飞快地将两只熟鸡蛋塞进表哥的怀里，然后低头走到一边，脸红得像娇艳的枸杞。或许是表哥勤劳与善良的品行打动了姑娘的芳心，也或许是因为表哥厚实的肩膀让姑娘感到可靠。从此，两颗年轻的心被这片成熟的枸杞渲染得通红而热烈。男女之间一旦产生感情，总是无法遮掩的。不久，翠巧的父母便看出了端倪，嫌表哥家穷，坚决要辞退表哥。翠巧苦苦哀求，甚至以绝食来抗争，她的父母都毫不动容，铁下心来要棒打鸳鸯。翠巧不顾父母的阻拦，瞒着父母从乡里开出证明，两人办理了结婚手续。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生气也好，埋怨也罢，大家总要面对今后的生活。翠巧父母终于认可了这桩婚事。表哥和表嫂对枸杞的迷恋甚至到了有些痴的地步，专门外出学习枸杞栽培技术，成了远近闻名的枸杞种植大户，日子越来越红火。有了儿子后，小两口给儿子起名“杞生”。嫂子总是说，这是枸杞给她带来的幸运，对她来讲，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就是最大的幸福。

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偏僻遥远的八年制学校教书，有些心灰意冷。正在百无聊赖之时，表哥给我带来一株枸杞苗，为了排遣孤独和寂寞，我找来一个红色塑料桶，装了沙土将它种在里面，然后将它放在我的桌子上，虽然不壮观，却也不失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初秋的天气阴阴晴晴，我的枸杞好像一直是那个样子，我只是隔段时间给它浇浇水。除此之外，我对它关照的很少，也少有闲情雅趣好好一睹它的神采。有一天，有好友来学校玩，一进门就夸我的房间有生机。我这才注意到我的枸杞不再是初栽下时的那般萧条，它在发生着变化。它的叶子已经绿多了，那些小果子饱满了不少，也红的可爱极了。我定神凝视着这光鲜亮丽的爱物，它的盎然生机深深感染了我。枸杞的生命力真是顽强！我的房间光线并不很好，栽下它时，它几乎没什么根，我冷落了它们。可是，这些枸杞竟然在不经意间再次给我惊喜。多年以后回城，我真的将它种在我的阳台上。在充足的阳光下，我精心照顾着它。施肥，浇水，松土……枸杞茁壮成长着，它的枝条越来越多，叶片也越来越浓绿。一有闲暇，我就喜欢站在阳台上，依窗独享。

今年11月，我和市作家协会的几位朋友来到了中宁的枸杞观光园，虽然进入冬节，一望无际的枸杞树林犹如一幅静谧安详的华美图章。枸杞树上的叶子虽然早就脱落，但是还有一些红红的枸杞如星星点灯般挂在树枝上。抬头望天，湛蓝、广阔。枸杞之乡处处香，中宁遍地枸杞红，我在期盼着来年枸杞快红。与枸杞相伴，拥有健康的同时又收获一份好心情！我爱家乡，更爱家乡的枸杞。它已经融入了我的生活，无论走到天涯海角，故乡的枸杞，是最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