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项宗西同志的诗词
在我国诗词的百花园里,项宗西同志的作品意新语工,既有北国之雄,又有南国之秀,且含蓄蕴藉,清新自然,富有艺术感染力。
苏轼在评价王维作品时曾说:“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宗西同志诗词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逼真如画。文学作品是语言艺术,就诗词而言,写得像真的一样,有生气;或写得像画一样,有画意,实属不易。本来,“桂林山水奇丽,唐画宋词之境”(谭献《复堂词话》),但宗西同志的诗词创作,尤喜欢在事物的色彩和情态上下功夫,力避平淡,追求新奇。例如《塞上行•爱伊河》:“银河绕凤城,放眼碧波盈:沙净荷香远,湖澄鹭羽轻。览山松色翠,阅海苇风清;一曲江南好,当歌塞上行。”这里有河流、沙滩、荷花、鹭鸶、览山、松树、阅海、芦苇等。短短的一首小诗中,色彩、声音、自然景观,浑然一体,构成了一幅优美的风景画。其中“碧波盈”,指水波荡漾,非常清澈。而“盈”不光指河水波动,还有水波像眼波之意。“鹭羽轻”,鹭鸶的羽毛轻,这是看不到的,是感觉到的。在这里,通感手法的运用,凸现了鹭鸶的悠闲之态。“荷香远”,指空气中弥漫着荷花的清香。“松色翠”着一“翠”字,色彩鲜明,寄托遥深,使览山上的松树显得生机勃勃。“苇风清”仍是通感,指芦苇在微风的轻抚下,缓缓摆动。这个“风”字,使前面的描写都落到了实处。由于有“苇风”,徐来之清风,故“碧波”才是“盈”,荷花的香味才能远远闻到,“鹭羽”才能感觉到“轻”,这样的笔触既细腻又逼真,且前后呼应,结构严谨。如此像江南一样的山水,怎能不令人“当歌塞上行”!真挚的感情流溢在如画的诗行中,使人既获得了美的享受,又受到了思想的启迪。
又如《题沈利萍同志献给十七大“盛世和谐图”》:“万顷莲荷绿映红,喜逢盛世绘清风。湖城塞上和谐曲,多少诗情入画中。”题画诗自古以来,并不鲜见,但画得逼真,栩栩如生的,却不多见。一句“万顷莲荷绿映红”,说明这幅画气韵生动,像真的一样。一幅画怎么也不可能“万顷”,由此可见,这幅“盛世和谐图”特别逼真,以至使作者感觉同真的一样。这样既赞美沈利萍同志的画画得好,又渲染了诗的氛围,使得诗情更加生动曲折。众所周知,画是艺术品,而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它比生活更集中,更典型,故就更带普遍性。说风景如画,就是说这里的风景像艺术作品中所反映出来的,那自然是好的。但光逼真如画,缺乏感情,难夺人心魄。李渔在《窥词管见》中云:“词虽不出情景二字,然二字亦分主客,情为主,景是客”。作者之所以把眼前这幅画,当作真的湖城风光,除了画好,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诗人融情于景,或者说寄情于景。“喜逢盛世绘清风”,表面上看,是写画画。其实,透过“清风”二字,就可以看出清正的社会风气,是和谐社会之基础,是盛世之保证。塞上湖城社会和谐,人与自然和谐,因而“诗情入画中”,哪有画不逼真之理,哪有景不如画之理!两首诗都有一个“清”字,作者的心曲由此可见一斑。诗人曾是一个纪检工作者,在这里借咏画,礼赞我们的时代,而又含而不露。尤为可贵的是作者在画面中融入了极其深挚的感情,从而使诗作一唱三叹,令人动容,犹如一支优美的乐曲“江南春”。这正如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云:“一切景语皆情语”。
宗西同志的诗词音韵和谐,旋律优美,这不仅说明了他对诗词创作的格律比较重视,也显示了他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宗西同志的艺术修养主要表现在他的诗词绘色兼绘声,声色并茂。如《七律•送别》(别静文回故乡)开头“东风顿化雪千寻,塞上飞鸿送捷音”,这里,“飞鸿送捷音”,不只是鸿雁的叫声,送来捷音,更重要的是诗作平仄谐调,轻重疾徐,变化有致。又如《凤凰城新歌》:“凤凰城里凤凰游,凤去城留岁月悠;沃野千湖波涌碧,骏山万壑雁鸣幽;广场绿苑舞花影,大道华灯映锦楼;塞上山河惊巨变,壮歌一曲动神州。”全诗回环往复的旋律,使诗句朗朗上口,富有节奏感。值得一提的是,这种严整的对仗又被形象的自然流动掩盖起来,精密得不着痕迹。首联化用李白诗句,有歌谣风;中间两联跌宕起伏,节奏铿锵;尾联清新明快,余音绕梁。尤其是“雁鸣幽”,“舞花影”诸句,以动写静,诗意盎然。银川城又名凤凰城,这首诗便是诗人为“巨变”之塞上山河,谱写的一曲动神州的“壮歌”。整个画面,洗净铅华,于自然平淡中见出款款深情。
罗丹曾说:“一般人看来不过是树木和土地,在伟大的风景画家眼中,却像硕大动物的形象。柯罗在树顶上、草地上和水面上看见的是善良;米莱在这些地方所见的却是苦痛和命运的安排。”(《罗丹艺术论》)例如《无题》:“秋雨含悲泪若丝,伤情最在别离时;回眸一瞥动魂魄,天上人间梦里思。”“秋雨含悲”,犹如杜甫之“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是抒情,主人公心情较为激动,所以,他把这种感情加到秋雨上,把秋雨人格化。这也就是王国维在《人间词话》里讲的“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那心情为何激动,是因为就要分别了,以致心情颇不平静,而且“悲”的程度不轻。“泪若丝”,是秋雨如丝,但在抒情主人公的眼中,雨水已化为流不尽的泪水了。“回眸一瞥动魂魄,天上人间梦里思。”两个相知很深的人,不得不道别了,可那“回眸一瞥”,却令人惊心动魄。那一瞥之中所流露出来的情感,就像打雷闪电,让人永远难忘,以致“天上人间梦里思”。时时想,刻刻想,连梦里也思,增强了离情的力度和深度。这里的“思”与首句之“丝”,不光押韵,而且前后照应,相得益彰。由此可见,两人感情之深。古代由于交通不便,两个好朋友分别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因此送别诗特别多,而且大都感情真挚,艺术性较强。宗西同志的这首《无题》诗,写得情景交融,浑然一体,真挚感人,和古人送别诗相比,一点也不逊色。
宗西同志的诗词不仅像风景画、抒情曲,且情真意切,委婉含蓄,因而显得较为空灵。陈洵《海绡说词》云:“词中人事风景,融人事入风景,则实皆空。”宗西同志的艺术构思常常融人事于风景,且在不得不正面写人事时,也常以高度的艺术概括从虚处着笔,遗貌而取神。如在《海南行》中,作者写三亚,不是将游览过程具体写出来,而是发问,“崖州何处觅?碧海茂林中。”崖州,指今三亚市。三亚在什么地方?在碧蓝的大海和茂密的树林中。这两句诗,一问一答,既写出了三亚市的特点,又避开了冶游庸俗的一面,给人以美丽的想象,实乃是点石成金的笔法。至于“一去三千里,亚龙花正红”写得很美,也是从虚处着笔的。亚龙,指三亚市著名风景区亚龙湾。从北方到三亚,约三千里,看到的是亚龙湾“花正红”,以景结情,更是意在言外,韵味无穷,空灵至极。又如《南山寺》:“南山福寿寺,六渡鉴真功;佛祖潮头立,椰风送晚钟。”鉴真和尚东渡日本,前五次都漂回南山,最后六渡才得以成功。对这件事,作者没有评论,仍是化实为虚。“佛祖潮头立,椰风送晚钟。”佛祖在潮头耸立着,晚钟在椰风中回荡,言尽意不尽,意尽情不尽。诗人没有单纯地去描摹景物,而是以全部感情去观照山水之后,借对自然的勾勒来抒发自己的感受,正如柳宗元在《愚溪诗序》中所说,他是用心和笔“漱涤万物,牢笼百态”。
宗西同志的诗词大都注重绘色兼绘声,尽量用意象说话,含蓄蕴藉,空灵荡漾。再以集中这种特色的《沪京道中》作为例子:“京津宁沪画中收,河海江淮天际流。莫叹路遥愁远客,春风一夜过沧州。”这首诗看似平铺直叙,顺笔写来,但章法极其绵密,且奇偶交错,整齐而富有变化。京津宁沪,指北京、天津、南京、上海,河海江淮,指黄河、海河、长江、淮河。“画中收”指四地像画一样,可见四地发展之快,变化之大。“天际流”,向天边流去,大有李白“唯见长江天际流”的味道。只不过李白所抒的是朋友之间的至情至性,宗西同志所抒的是爱国之情。“莫叹路遥愁远客,春风一夜过沧州。”铁路大提速以后,北京到上海的列车可朝发夕至。所以远方的客人,不要再叹息路途遥远。“春风一夜过沧州”,仍是化景物为情思,融人事于风景,然作者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赤子之心宛然可见。第一句,写作者透过车窗这个画框所看到的四地之景,如画;所看到的四条大河,如歌。最后两句避实就虚,忠实地记录了时代的变化,写出了诗人雀跃的心情。全诗意境阔大,感情深沉。又如《丁亥春登杭州吴山城隍阁》:“江流天际色空濛,西子春深绿胜红;十里吴山千叠翠,凭栏雨霁醉东风。”诗人登高望远,浩浩钱塘江向东方流去。春深了,山下的西湖“绿肥红瘦”。眼前的十里吴山犹如在叠翠。这几句,一写远景,一写近景,对诗人言,最萦绕于心头的莫过于江山如画,激情满怀,故自然而然地吟出了“凭栏雨霁醉东风”,达到了情与景的水乳交融。霁,指雨后转晴。雨停了,天晴了,眼前的美景越发清新迷人了。诗人凭栏远眺,发出了醉东风的感叹。事实上是借风写人。写风忽东忽西,像醉了似的。实际上是说,诗人被眼前的美景陶醉了。全诗即景抒情,构思精巧,意境幽深,在看似平常的诗句中蕴含了绵绵情意。
项宗西同志的诗词清丽、俊逸、空灵,这和作品中多历历如绘、抑扬顿挫的色彩美、节奏美是分不开的。这样绘色又绘声,化实为虚,借景抒情,既富弹性,又富张力;既风流旖旎,又蕴藉含蓄,从而使诗作显得空灵剔透,韵味深醇。诗人在《塞上重逢》中写道,“韶华虽已逝,秋色胜春光”。诗人的创作实绩说明,这硕果累累的金秋,确实胜过明媚的春天。
原载《中华诗词》2008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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