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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里的诗情

时间:2023-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雪舟对诗歌世界的把握集中在主体与时光的对抗上,写作的时候固然有其独特的观察和思考,但在雪舟的诗中,抒情主体不光是对时光进行思考,而是在时光中思考。时光的视角,致使雪舟的诗不以叙事见长,同时也没有故作深沉的玄思以及繁复的解析和演绎,只是一种对当下情景的即刻反应,是对事物的直观。这种鲜活的意象与诗人的感情、智性和

——简评《雪舟诗选》

雪舟的诗是一种与时光的对抗。

他的诗,一般不直接反映现实,但读者能从作者的作品所构建的感觉世界中,听到光阴的脚步声,看到现实世界的光影以及“谁也抵挡不住的秋去冬至,终究要从身边消失的人和事,未知的前路与可知的擦痕……”(《雪舟诗选•跋》。

“我在世上该走的路会越来越短/包括我的影子、呼吸和我移动的光线”(《光阴》)。“一生中,用一部分时间/守住明亮的事物/努力让黑暗的事物/少占一些地方”(《守望》)。诗人对时光一瞬间的发现和感悟,一下子穿透了文本的寂静,让对象世界自我呈现,可以说诗人似乎完全站在客观的立场去看世界,冷静地践行了一种换位思考,试图创造一个更具体,更直观的世界。当然,艺术的最后成就者是时间,它终将通过对生活的缓慢侵蚀改变人的内外感觉,从而与艺术达成一致。恩格斯说:“一切存在的基本形式是空间和时间”,时空之外,无所谓存在。“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人生在世,不过百年。对人类来讲,时间意识就是生命意识。人之所以为人,那就是他有意识,能认识自我和世界。除了物质生存的需求外,还有精神的追求。人从生到死,从虚无到虚无,这中间的空当,就是人的存在。而存在即是由虚无追求充实的过程,亦即自由和创造的过程。雪舟的诗虽是超然的,但心却是入世的。故而他称之为“与时光对抗的诗”,几乎无一不充盈着丰沛的生命的感觉,而这个特点也使雪舟的诗明显地区别于其他诗人的作品。

雪舟对诗歌世界的把握集中在主体与时光的对抗上,写作的时候固然有其独特的观察和思考,但在雪舟的诗中,抒情主体不光是对时光进行思考,而是在时光中思考。雪舟的诗作所展示的视角不是单纯由抒情主体所敞开的,也不是单向的从抒情主体到时光的结果,甚至也不是双方互动的结果,而是人的抒情本性的反应。这种看似简单而又抽象地写作方式,用一种特殊凝视性的眼光打量客观物象,宛如从事物身上提取高浓度的美。“雨夜,一只挂钟是悲哀的/它只走在现在,未来/尚放置在它精巧的内心/它走过的时间被它忘记/有时,我真怀疑/它有着深不可测的胃/我找不到它消化的渣滓/有时,它会慢下来/甚至停下,它是自己的主人/也不是。做一个掌控时间的人/谁能在他真正停下呼吸后/继续让他恢复行走”《雨夜的挂钟》。由于强烈的时光意识,导致了诗人细致入微的观察与透视。此诗在技巧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十分朴素,非常自然。雨夜,挂钟“走在现在”,过去被它忘记,就连一点“渣滓”也没有留下,以致诗人怀疑“它有深不可测的胃”。而未来不可知,但挂钟会“慢下来”,甚至停下来,它是自己的主人,但又不是自己的主人。意象的张力催生了语言的张力。至此,抒情主人公突发奇想,“做一个掌控时间的人”,让人在停止呼吸后,又继续恢复行走。诗人是多么想“堵住生命的漏洞和疮孔”。这个“雨夜”在挂钟声中睡不着的人,与其说觉得挂钟是悲哀的,不如说这人生是悲哀的,因为生命就是一种时间现象。这种以时光的视角,观照自身周围的一切,把人从庸常、琐屑、繁杂的日常生活中提升出来,使生活闪烁着鲜活而生动的光影。其实诗人这种对时光的关注,最终的落脚点还是对人的关注,时光之中恰恰隐藏着人的本质的对象化。在这里,作者把诗与人的存在联系在一起,并通过语言艺术世界的创造,展现时空,故而人在广袤而又宁静,充满无限神性的时空,便变得澄明而生动。“挂钟”作为一种象征,寄寓了人世的沧桑变化,从而使诗作从个别走向一般,由有限飞往无限,形成了意蕴的伸展和绵延。由此可见,作者从时光的视角对人生的思考力透纸背。当然,从这首诗里我们也可以读出作者的背景、生存环境、个人修养以及诗人自己独特的感受与体验。

时光的视角,致使雪舟的诗不以叙事见长,同时也没有故作深沉的玄思以及繁复的解析和演绎,只是一种对当下情景的即刻反应,是对事物的直观。他的诗以与时光对抗的视角,为我们找到了潜藏于这个时代深处的柔软部分,使得诗人对自然界的洞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专注与精细,且具有痛彻的个人经验及当下性和现实性。诸如“某张熟悉的面孔或曾经熟悉的事物,偶尔听到的或见到的场景,山谷与村庄相接的一条不被高大植物遮蔽的路”等个人经验,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不过,他和对象世界似乎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在诗中现身说法。只是不断地从某个方向或角落,远远地看着“昼夜流淌在我们生活周围的河流……”。对逝去岁月的回眸,故土空间对诗性的激活,在这种与时光的对抗中,抒情主体均能从中发现诗意但又不粘于物。故而,他能够从容不迫地将情感与思想熔铸于对象之中,托举出诗人的诗意世界。作者灵魂的高标,无疑显得难能可贵。当今的时代,物化和媚俗,喧嚣与浮躁,掩盖不了人们内心的荒凉。由闹到静,返回心灵,重塑灵魂,是抗拒人性异化的一种有效的存在方式。即寻求心灵的安顿和重建精神家园。所以诗人与时光的“对抗”,就像铁匠一样“用一膛炉火,一盆铁水,让水火不断相容,并不断地制造铁钉,堵住生命的漏洞和疮口”。这不仅拓展了心灵的领域,而且营造了空灵的镜像,使世俗人生也充满了诗意,使生命纯净而优雅。并以此为基础,把对人类的现实的关怀导向终极关怀。

毋庸讳言,这种“惜时”或“叹时”的时间意识,在古诗中比比皆是。例如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汉乐府《长歌行》的后几句,“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相传唐杜秋娘《金缕曲》诗云:“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一般说来,人在以下两种与时间的心理关系中会选择一种:一种觉得自己和时间相对而行,即人与时间的运动方向正好相反;还有一种是人觉得自己和时间的运动方向一致。一个人在与时间的关系中取何种心态,说明他对人生的态度。简言之,取“相对”态度的人,往往觉得时不待我,总觉得与时间处于一种对抗状态。《雪夜的挂钟》诗人感到与时光处于一种对抗状态之中,无法调和。而取时间“一致”态度者,则觉得自己与时间是一同前进的,不会产生取“相对”态度的人常有的感伤情绪,比较超脱、达观。“如果铁轨承载的只是/永远不可能停下来的岁月/我愿把自己掏成一座空山/让你在黑暗中穿越/在空山的另一端重新看到光明”(《光明》)。这种鲜活的意象与诗人的感情、智性和客观外物的瞬间结合以及弥漫其间的时间感,使得诗人的作品与时间达成一致,呈现出一种坚毅、豪迈,脚踏实地的现实主义精神,执着于眼下每一项实践和创造,对人生充满了信心和自豪。这是因为“我已找不到持续绝望下去的理由”。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大彻大悟。同时也展现出了诗人独特细致、极具个人化的感受能力。雪舟正是这样以时光的视角,审视生活,在重新发现中,捕捉事物的细节,抚摸生活的纹理,体验生命的温热,然后把它们投放到宏达的背景中,使之散发莹莹的脉脉的澄明的诗意,发光、闪亮,照彻人生。这样,诗歌的真正意义,就上升为生命与创造的价值。这种从古人那里获得对艺术真谛的理解,然后在继承中创新,书写今天的现实与自己的人生,是诗人雪舟创作的一个较为鲜明的特点。

文学是自由的,其生命在于创造。雪舟诗歌的时间意识及其生命感,除了充满作者的书写姿态而外,还有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来自作者的书写对象,看不见摸不着而又无处不在的时光。他似乎不大认同西方诗学的“个体”观念,也不在乎“和谐”的传统诗教。尽管雪舟的诗颇得古典诗词的神韵。如王维《鸟鸣涧》:“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王维把时空意识置于哲理与审美的高度,而雪舟诗中呈现出来的空间感同样比较强,有时甚至表现出对于整个世界进行把控的意图。不仅如此,在雪舟的作品中,最突出的还是那种对时间的不断超越的进取精神,而不仅仅是一致。因为雪舟能正确地认识“现在”的创造,并试图在保持与过去、现在、未来多重对话的前提下,进行重建诗意栖息的精神家园的努力。他深信,现在的创造,会在未来成为充实的过去。“大地上迅速响起的脚步/在每个相同的黎明/都无法计算晨光新铺的路程/在逐渐上升的天空/我再次看见它的美丽”(《晨光》)。在雪舟的诗歌中,这种时光的视角不仅代表一种观念与价值立场,同时也是一种诗歌的具体思维方式和体察的诗意目光。这说明了诗人的追求具有自觉性。脚步声响在黎明,从中我们能感到有一种冲破界限的奔突,传达出一种紧迫的时间感,而后视线上升,“再次看见它的美丽”,一张一弛,从容驾驭,跌宕有致,空间感很强。从听觉到视觉,从地上到天上,时空交错,动静结合,抒情主人公不但与时间一致,而且超越时间,心境就自然显得宽畅和喜悦,给人以强烈的美的感染。这不仅和他对时光的咏叹一道,撑开了他的诗歌世界,使其既能保持一份超越和空灵,又将根深扎在此世。而话语上,词与物的关系上,更为精妙和圆熟。超拔的意象则构成了一个自足的诗歌世界,以致诗作的整体艺术风韵犹如早晨的天空,蔚蓝而又高远。这些披肝沥胆的诗句,是一个赤子的深沉咏叹,也是一个诗人的心电图。不过,超越也罢,一致也好,在雪舟只是其创作趋向的一个方面而非全部。构成作者时光诗歌的还有一个主要内容,那就是诗人对人生的关注和表现。这种把生命存在带入语言,让语言完成对世界的命名和生命的敞亮,并以此获得存在的真理,就是海德格尔所说的“诗意的栖居在这片大地上”。语言不仅是意象的依托,而且是整首诗的根基。语言是诗歌现实的最基本的符号。它不仅关乎意象的形态和性质,也决定着诗的音韵和风采。诗其实就是时空统一所创造的崭新的语言世界,在这一世界中,使诗意存在的生命,成为时空的真正领会者。雪舟的诗不仅携带者自己的生命情感,而且其本身也是充满灵性的独立自足的生命。

总之,我们觉得在夜晚,“雨夹雪”敲打着“我的无眠,是倾诉/是啼听,是战栗,是疼痛/我的状若花苞的心啊,什么时候/才能如一枚春叶/轻轻舒展”(《雨夹雪》)。诗人从贴近生命的、能激活此在语境的日常语汇中,选取生动鲜活的词语,使语言和感觉同步发生,注入诗人的心灵脉动,以致诗中所创造的境界,本身就说明了时光意识来自情感、记忆和心灵。这个过程是抒情主人公心灵情感力量的辐射。可以说,这些诗不是现代生活在“存在”意义上的艺术再现,而是人和时间以天地的旋转和岁月的盈缩作为这场对抗的背景,互相追赶,以致诗人“状若花苞的心”,才会随着时光像春叶一样“轻轻舒展”,而这又负载着诗人的品性与人格。诗人的生命与自然万物的感应,和谐、共振,开启了诸多的人生感悟,并彰显了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的宇宙大道。人生苦短,生命可贵,如何使人的尊严和价值在瞬间获得永恒,是每个使人不得不思考的课题。由此可见,诗人对生存命运的思考,更加透彻、深刻。应该说,在生活越来越物化,诗歌越来越边缘化的时代,诗人坚持写作,甚至为了写作不断地调整工作岗位,以更适应写作,这本身就是一种对抗、一种坚守。

雪舟还比较年轻,生命体验尚欠丰厚,加之思想贮备不足,有些作品存在这样和那样的遗憾,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目前他的创作已经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今后,作者只要坚持其“诗是生命的表现”的诗学观点,加深对诗的认识和理解,汲取古今中外诗人的思想和艺术营养,结合自己的特点,他的诗歌创作就一定会跨上一个新的台阶。

原载《华兴时报》2015年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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