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泾河的诗
若干年前,读完泾河的处女诗集《绿旗》之后,我就萌生了写点什么的念头,无奈忙于杂务,便不了了之。这次集中读了他的部分作品,直觉告诉我,泾河是一个有自己面目的优秀诗人,他的诗,就像他本人一样,言贵而内秀,谦和而孤傲,执着而淡定。就其内涵而言,即有深切的现代意识,又有宗教的韵致,读来别有风味。泾河是那种将诗歌写作视为本真生命的自然呼吸,甚至视为一种私人宗教的诗人,从不为“时势”所影响。他不是那种所谓的潮流式的诗人,
在《心在纸上》一文中,作者指出,“在诗歌创作中,文化的良知提醒着我,把诗意地传递一个民族低层的原音作为了潜在的艺术追求”。也许,正因为如此,泾河梦想着像张承志那样,“以笔为旗”,给底层的隐忍、悲苦与寻常涂上水质般平静的光彩,给生活以信心和勇气,以文字获取心灵的抚慰。我们发现,他擅用一种女性敏感而细腻的目光,打量这个充满绿色的世界,并通过少女、妹妹、姐姐、母亲等灵性的个体,感受这个充满绿色的世界,从而树立起“清冽、洁净、开放、内敛的民族人文之旗,努力飘扬出无法模拟的碧绿”。而这一切不是女性视觉、宗教内容、惠特曼式长句的形式所能涵盖的,它是一个自足而又独立的世界。泾河拒绝了诗歌的功利化色彩和过度的技巧性,他有源于自己本民族自在的诗性智慧和诗性力量,因而他诗中对语言与存在独到而深入的关切与表现,尤其令人难以忘怀。
“每一个绿叶子的镜片上都能映出一个刚刚出水的人影来/我想叫一声姐姐,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来”(《树上的绿光》),此种“无法模拟的碧绿”,她的“清冽、洁净、开放、内敛”,让人的心灵“灿若白银的亮堂”,油然而生一种虔敬之意,宛如在旷野里蓦地听到了“悠扬的邦克”,仿佛清粼粼的泾河水,从心田上流过似的。这不仅仅是情,也不仅仅是爱,而是现实与梦想的统一,有膜拜者神往的“原音”潜藏其中。这种在审美直觉作用下的超验感觉,和这种感觉凝定后形成的幻象,给读者一种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感觉,而正是这种既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让读者在审美享受时获得了大于实象的想象空间,漫步其中,令人遐思不已。而“嗓子干涩得说不出话来”,则表现出作者在外在景物的强烈刺激下瞬间的心灵震颤,却又趋于虚无化的生命本真。诗作看似意绪飘忽,语感迷离,但内在结构非常严谨。这不是什么定力的问题,是诗人的气质所决定的。
“日子啊正在悄悄转色/它的色泽多像这颗小桃,圆润丰满但却渐渐昏黄/渐渐昏黄”(《桃色》),表面上写光线在“圆润丰满”小桃上的变化,其实是说岁月像时光一样,虽然“圆润丰满”,但随着时光的推移“渐渐昏黄”。“圆润丰满”一语双关,即写桃,又暗示人。在这里,作者透过“现实的针眼,进入精美的艺术幻象和精神的自在空间”,获得了一种“心灵和思想的自由”,使其诗作由生存关怀,向生命关怀挺进,与宗教、宿命、轮回关联。此时此刻,在黄昏柔和的阳光下,读者感到了大自然的律动对心灵的浸润,而心灵的感觉则超越了外在的视觉,仿佛视觉中兼有一种听觉的美感。于是,由绿转昏黄的“悄悄转色”的日子,流出了作者笔尖。在这里通感手法的应用,将视觉、心理感觉融合转换成复合意象,用心灵的视角去看客观世界,因而比感官视角更能透视事物的本质,尽得诗魂的真性情,真境界。
“两只鸟儿飞落于一棵枯树,枯树不堪重负/它的疼痛让一个困顿的乞丐感受到了/此时他正背靠在枯树上,但他并没有对鸟儿做出任何举动(《三两句》)。这首诗给人印象最深的是一种凝重、枯索的氛围,是一种孤寂、悲凉的复杂的感受。鸟儿结缘于乞丐,所产生的审美直觉,给诗作带来一种迷人的、朦胧的、悠远的意境,并诱发读者步入其中,一同漫游,一同感受。枯树没干枯时是绿的,它是由“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淡绿,慢慢地“转色”为枯黄的。“乞丐并没有对鸟儿做出任何举动”,这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不甘沉沦、惺惺相惜、挣扎奋起,对生存执着追求的意绪,正是“坚守独立,高扬清洁”的绿旗精神的艺术再现。这种寂静、悠远、凝重、典雅的风格,却又分明是泾河自己的。短短的《三两句》,达到了个性与共性、形象与感情、知性与感性的高度统一。这在以往的诗中找不到可以套用的模式,其又是一个“无法模拟的碧绿”。
“大地绿绿地在发芽,小火舔着她的方口布鞋底”(《绿雨》),清真寺的主色调是绿的,穆民住宅的主色调也是绿的,生活在《绿旗》之下的人呵,在路上时间长了,虽然“小火舔着她的方口布鞋底”,但这一切仅仅只是开始!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在当下漠视心灵的流行文化元素中,泾河不是一个可以做简单归类和简单认知的诗人,他默默地关注着本民族的绿色文化,寻求着在更加宽泛意义上的理解、沟通和交流,风规自远而又独具一格。其内敛、从容、旷达的诗歌精神,具有较大的包容性和穿透力。
泾河笔下的绿,不仅仅是旗帜,还是生命,是希望,甚或一切!
原载《华兴时报》2015年6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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