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晌午过年,三星后晌种田”。那些年,到了腊月,小孩子总是爱追着大人问:“多会儿才过年呢?”母亲就说:“三星晌午就过年了。”这句话一直印在我幼小的心里。到了晚上,找着天上七星的位置,看呀看,盼着三星快点移到天空的正中央,那时就过年了。兴奋、迫切的心情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过年可以穿新衣服、吃好的、看社火、无忧无虑地玩耍……
逼近年关,过年的气息已处处弥散,母亲开始给我们做新衣服、纳新鞋子了,孩子们也不闲着,帮母亲裱鞋底剥麻皮、搓纳鞋的麻绳,姐姐则帮母亲扫尘、拆洗被褥等。在三星就要移到天空中央的时候,村庄里每个角落都能嗅到过年甜丝丝的味道了,扑面而来的喜庆洋溢在大人、孩子的脸上。条件好些的家户已开始请屠户杀猪宰羊,准备过年的肉食。这场面隆重得像是一场盛宴的开始,会引许多庄邻前来观看。晚上是大人们最忙碌的时候,烙毛、洗下水,连夜煮出能飘半村子的杂碎香味来,第二天,一大锅酸菜芋头烩杂碎就被族人和庄邻们吃个锅底朝天。
过年阵势最大的莫过于做面食。家家把平时攒下、舍不得吃的白面用来捏枣面馍馍、炸馃子、做夹食,每每这个时候,全家老少齐上阵,揉面的、翻炸馃子的、烧火的,个个忙得不亦乐乎。面食活计完成后,人们陆续开始准备过年的食材。豆腐便是其中之一。磨豆腐颇费时间,先要选好黄豆并且泡上一天,摆好石磨,套上毛驴,人必须极有耐心地慢慢往磨眼里均匀地灌豆子和水,磨好一盘豆腐得几个时辰。流下的豆汁用卤水一点,立刻凝成了一盘软腾腾、白嫩嫩、冒着热气的豆腐。切上一块,浇上油泼辣子,就是一碟引人垂涎的美味。
生绿豆菜、黄豆芽菜是冬季里每个家庭主妇的拿手活。黄豆或绿豆在热炕上,经过五天左右温度适宜的捂、换水,一粒粒饱满、披着外衣、带着尾巴的豆芽菜就生成了。春节里豆芽菜焯了凉拌或热炒都是庄稼人待客必不可缺的。晚上,大队部院子里舞龙的小伙子,村小学排现代戏的姑娘、小媳妇们伴着悠扬的音乐声,翩翩起舞,吸引着村里的少年们不知疲倦地整晚观看,整个村庄都沉浸在对过年的期许中。
诗经云:“三星在天,今夕何夕?”“三星高照”的除夕之夜,大队部院里的戏台上早已灯火通明、锣鼓喧天,村里自己排的现代戏《兄妹开荒》、京剧《窦娥冤》已敲响了开场的锣鼓,院子里满是黑压压看戏的人。家里昏暗的灯光下只有母亲忙碌的身影还在闪动,而我们早已搬个小凳子看热闹去了。
大年初一,睁开眼睛便闻到了饺子的香味,母亲告诫我们说:“初一有习俗,为求来年平安,不能动刀拿剪子,不能登梯子上房。”家里的人都敬畏老祖宗传下的习俗,不敢越矩。
过年的几天里,我们撵着到邻村和公社去看秦腔戏、看社火。那时,多么厚的雪都阻挡不住我们顽皮的脚步,在浓得化不开的年里头,空气仿佛都散发着香喷喷、甜丝丝的味道。父母领着我们走亲串户,似乎要把平时积攒的亲情统统补回来,至今想来,一年到头,他们哪有片刻的歇息?而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儿女却浑然不知。
从大年初二开始,耍龙的队伍沸腾了挨家挨户,大人孩子都要从龙身子底下钻个关才好像尽了兴、满了愿,都希图个来年消灾免难。大年初五吃饺子填穷坑,初七吃拉魂长面,这都是祖祖辈辈遗留下的习俗,一样也不能耽误。
过年,浓缩了村民们一年的开心和满足,在漫长的冬天里温暖着乡村人的心念。春节似乎一眨眼就过完了,大年初七、初八生产队队长已扯开嗓子喊着社员要准备春耕。正月十五年尾的鞭炮响过,一年一度的春节就此画上了句号。
过年虽然只有短短几天光景,但是村民们对过年盼望、期待的心情使他们忘却了无数个日子的艰辛。年里头,人们无忧,尽情享用着一年收获的果实,他们是知足的,又是快乐的。在如今衣食丰足的日子里,过年之于我们每个人已显得稀松平常了许多,那曾经浓浓的年味已渐渐离我们远去了。至今想起,逝去的年味令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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