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麦
《清水里的刀子》获奖及影评
2016年11月12日,由亚洲新锐导演王学博执导的电影《清水里的刀子》荣获第36届夏威夷国际电影节“评委会最佳摄影特别奖”和“亚洲电影促进奖”,这是本片继荣获第21届釜山国际电影节最高奖——新浪潮大奖之后,再次被国际电影界肯定。
“评委会最佳摄影特别奖”高度肯定了本片摄影指导王维华的工作。颁奖词写道:“这部令人惊叹的影片生动地展示了中国农村少数群体穆斯林的生活。如同一部人类学影片一样,《清水里的刀子》向我们展现了美丽山区人民日常饮食、种植、缝纫、烹饪、祷告和致哀的仪式。”
“亚洲电影促进奖”的颁奖词这样写道:“在电影的每个方面都有所成就。这部电影对中国西部荒凉农村的回族穆斯林群体有真实而独特的洞察,是一个超越地域的具有普遍性的悲伤绝望的故事。”
釜山国际电影节颁奖词写道:“宁夏西海固风景入镜,仿佛一帘幕布,把一切都显现在主角风刻般的面庞上,他们将简单却艰辛而充满仪式的一生同如影随形的死亡相连,刻画了一个悲伤而自由的诗样寓言。”
釜山国际电影节评委会主席苏莱曼·西塞评语:“老人有张让全世界都有共鸣的面孔,整个观影十分享受。”
著名电影杂志《综艺》评语:“影片主演老杨沟壑纵横的脸展示了他大半辈子的艰辛劳作以及诸多其他不可言说的苦难。影片结尾的场景让观众屏住呼吸,进入老人内心的象征世界,如明镜般映射出贫瘠、白雪皑皑的外在环境,不禁让观众探寻老人的心到底是平静如水,还是丧失一切后的麻木和冰封三尺。”
电影《清水里的刀子》自2016年10月7日釜山国际电影节首映以来,陆续受到全球十多个国际电影节的邀请。本片也即将在非洲摩洛哥马拉喀什国际电影节亮相。
马拉喀什国际电影节于2001年由时任国王穆罕默德六世创立,迄今已经举办了15届。该电影节近年在挖掘年轻导演,推广伊斯兰文化电影方面独树一帜。其最高奖为金星奖。本届马拉喀什国际电影节评审主席为贝拉塔尔,评审团成员有法国导演布鲁诺杜蒙、阿根廷导演利桑德罗阿隆索、丹麦导演比利奥古斯特等。
王学博访谈摘编
缘起。2007年的时候我还在上学,我的同学叫石彦伟,也是这部电影的策划,他是回族人,当时给我推荐了这篇小说。我们都在东北上学,但是这部小说描写的是宁夏西海固的故事,我很喜欢这部小说,觉得很震撼,但没想到能把它拍出来。
我同学说,如果我想实现的话,他就帮我实现出来。然后他就在穆斯林的网站上发帖子,说一些学生想把石舒清老师的这部作品拍成短片,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参与。当时是没有报酬的,而且如果谁想来,还得自己承担吃住行。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报名。
当时凑了十二个人去了西海固,还没有联系到石舒清老师我们就先拍了。
2009年在南京的“中国独立影片年度展”上,这部片子入围并放映,有些导演觉得还不错,建议我把它拍成长片。2009年年末,石彦伟帮我找到了马金莲和马悦这两位宁夏回族作家,同我一起来写剧本,石舒清老师在此后也参与了剧本的创作。
到2010年,我们在宁夏西海固花了大概十个月的时间体验生活,同时把剧本完成了,并开始筹拍。直到2015年10月才正式投拍。
油画般的效果。现在很多人评价我们的这部电影4∶3的构图有着油画般的效果。可以说这与我的追求不谋而合。我上学的时候特别喜欢达利的画,还有毕加索。我想过影片的意境,我觉得意境最强的表现方式就是塔可夫斯基的那种感觉。
我就跟我们摄影师聊,作为新导演都想要一些新的东西,比如当年的很多导演拍西北,他们是那样的美学,包括写实的美学。我们需要有我们自己的。
我就跟他聊,有没有可能用一种非常写实的方式拍,用很客观的视角拍,把画面全都做成像米勒的画一样。摄影师也很兴奋,他觉得这样挺好的,片子就会更古典、更高雅,跟影片的风格和讲述的意境比较吻合,所以就决定加强片子的绘画感。还有一点是我们到场后发现西海固的山特别大,4∶3的构图也便于突出人物,因为这片子走人物内心的,这样就更能走到人物心里去,主要是从这两个方面考虑的。
这部小说是1998年写的,小说的感觉也是90年代左右的西海固,现在西海固变化很大,所以我在影片里也模糊掉了时代背景,没有提是哪个年代的。老西海固特别质朴,有着神秘的味道,很是古典,人的状态也是古典的,所以这部片子里的人物在造型上也体现了90年代或更早一些的感觉。
没有音乐的电影。还有比较特别的一点是,《清水里的刀子》是一部没有音乐的电影。这是一个特点,更是一个冒险。
主要的考虑是,我想要拍一部很写实的电影。音乐加上就有主观色彩了,容易破坏片子整体的气质。
曾有一个构想,如果影片的声音出来就像一种交响乐,那其实就更高级。不一定是大的交响乐,它的稳定的声音,包括音调构成,就可以是一部音乐。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配乐唐富康老师在做声效设计的时候,就像一个作曲家,像一个指挥家。
这是一部安静的电影,但你可以听见风声、雨声及日常生活中的各种声响。
艺术有时候需要少,音乐会加强情绪,我觉得影片的情绪已经够多够强了,再加有点痕迹过重。现在我觉得剧里的情绪高低起伏得正好。
还有比如落雪的声音,牛在夜里嚼草的声音等等,都强过人为的声音。
在这方面唐富康老师有非常大的功劳,富康老师真的实现了我的想法。很多人看完后说摄影太棒了,但是我觉得,把声音也得说进去,要有一种整体的浑然感才好。如果观众只觉得画面很美,其实并不是好事。包括人物内心的体现,声音确实加了太多分。之前我一直在说声音和画面各占一半,声音没做之前我一直觉得一半是不在的,声音做完另一半才算是找到了。富康老师做得特别细,包括鸟叫,一些奇特而丰富的声音,富康老师做出来简直就是一首乡村交响曲。他是一个很较真儿的人,每一点儿细小的声音都是在配合和服务于整体旋律,特别让我吃惊和敬服。
漫长的剪辑。电影拍了四十天,剪辑用了十个月。我和剪辑师晓东一起剪。我之前剪完那版好多人看完也很喜欢,后来我们发现了一个更好的结尾,我们做了大量剪辑尝试,把时间拉长了。
后来又从台湾请到侯孝贤导演的剪辑师廖庆松老师帮我们剪,跟我们之前剪的版本出入挺大,主要在结尾。把我原来的结尾稍做了调整,但我还是更喜欢我那个结尾。我一直坚持我那版。
发给一些人看,大家都觉得廖老师那版比较好。因为我那版后面整整三十分钟一句台词都没有,廖老师说他这一版去任何电影节都不会让人有恶感,但是有多少好感他也不敢说。他说得很直接,如果是侯孝贤导的,他的这个版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作为一个新导演过于风格化,一般不容易被接受。廖老师剪的版本比我剪的那个版本更清晰,观众的感受会更明确,廖老师特别厉害,我想讲清楚的他几下就搞清楚了。
导演有时候会过于迷恋自己的某些东西不舍得剪掉。廖老师给了我特别大的宽容。有些大剪辑师一般剪完就算定剪。他是按定剪来做的,但是他很客气地说,你想改哪儿告诉我一下。后来他离开的时候,直接说,反正框架这些都给你了,你想做一些微调,你可以再调,他给了我很大的包容。
关于演员。演员是非职业演员,都是当地农民。这个故事包括剧本的内容,演员看了以后都觉得跟他们的生活是一模一样的。开拍前,演员大概排练了一个多月,每天都会跟他们聊剧本里的事情,包括饰演马子善的那个老人,他的老伴儿去世的时间并不是很长,我当时给他讲了这个故事,排练的时候他就经常哭,就想他老伴儿。
而演他儿媳妇的那个女孩和演他儿子的男生,在现实中也是两口子。开拍前两三天,儿媳妇的母亲去世了,他们两个一老一少正好赶到这个情绪里,表演时也都自带了这样一类情感。有意思的是,两个主演,演马子善的和演马子善儿子的耶尔古拜,两个人都叫杨生仓,就把他们分别叫老杨生仓,小杨生仓。
牛常跑掉。我们的片子里要拍到动物,牛不用说,是主角,还有羊。拍牛确实遇到困难了,羊还好吧。比如说表现牛不吃不喝的时候,我们拍了大量的素材。我们拍牛的场景非常多,比如说牛跟老人相处的镜头,实际上是拍了大量的素材,去捕捉牛的状态。
但观众会发现,我的片子里其实单个牛的镜头并不是特别多,都是跟人要建立联系的。如果你单抓牛的状态,相对来说简单一些,它不用跟人配合,跟人配合的戏量挺大的,特别是跟马子善老人,老人家腿疼,总跟牛在一起走来走去,有的时候可能赶上牛状态好的时候他腿疼了,就不想拍了。我们还得等他腿好了再拍。还有牛总会乱跑,它一跑的话我们的道具人员就满村子去追它,有时候一找两个小时才能回来。
期待与随缘。这部片子入围多个电影节,自然高兴,对于能否获奖,我觉得就随缘吧。
希望这部片子能够尽快上映,现在计划也是按照上映来做的。就是说,我们把后续的电影节都走完,希望能有一些好的口碑和反响,至少现在的反响还是与我的期待相吻合的。我想要呈现的感觉,观众的接受度也还不错。所以说希望接下来能够尽早跟观众见面。
《清水里的刀子》釜山首映
2016年釜山电影节,有三部中国内地的电影和一部台湾片入围主竞赛单元角逐新浪潮奖。其中《清水里的刀子》是一部回族题材电影,多年来罕见。该片改编自回族作家石舒清的同名鲁迅文学奖获奖短篇小说,由新人导演王学博执导,尔冬升、张猛、万玛才旦共同担任监制。
西北贫困山区一个回族老头的日常。电影拍的是宁夏西海固贫困山区一个回族老头的日常。老伴故去,按照回族的教规,在40日之后要举办比较大的祭礼。儿子建议,祭礼那天宰家里的老牛举办筵席,孝敬操劳了一生的母亲。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老头每天精心照料这头家里赖以耕地多年的老牛。在忌日的前三天,这头牛在饮它的水里看到了将要宰它的那把刀子,开始不吃不喝。老头以前听祖辈说过,牛能看到宰它的刀子,不吃不喝是为了以一个清洁的内里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原小说仅六千多字,大多都是心理描写,比较超现实。王学博在改编的过程中放弃了探讨牛能否看到宰它的刀子,也不放入任何对宗教的态度,而是把镜头对准了这个老头,他的家人,以及他周围的人,完全写实的拍摄手法,对西北贫困山区回族的日常生活还原度非常高,可以当作纪录片来看。
2007年萌生想法,2015年拍成。王学博1984年生于东北,大学学的广播电视编导。上学的时候因为喜欢电影,拍过一些短片。萌生拍《清水里的刀子》的想法最早是在2007年,王学博的一个回族同学给他推荐了这篇小说,看完感触很深。经过同学的帮忙,在穆斯林网站上发帖招募志愿者,王学博拍了三部短片《西海固三部曲》,2009年参加中国独立影像年度展,有人觉得不错,建议发展成长片。
2010年,王学博去西北体验了三个月生活,写了剧本,筹备拍摄。但当大部队到的时候,演员们不演了。因为当地人有一个观念,穆斯林不能演戏(《古兰经》有讲穆斯林不能演化了妆的虚构的脸谱化的人物,但对原生态出镜没有提及)。另外,在这个偏远的山区,找不同家的男女演夫妻会被人说闲话。于是搁置,直到2015年又再次开拍。
三百万小成本,尔冬升、张猛、万玛才旦监制。在拍片的同时,王学博自己还开了一个做广告、营销的公司,也做一些制片人的工作,参与的项目包括《塔洛》《锤子镰刀都休息》《轻松+愉快》。因为做制片人,认识了万玛才旦(《塔洛》)、尔冬升。王学博跟尔冬升聊过,说这个剧本投给了很多公司,有研发总监看哭了。尔冬升问怎么一个剧本看哭了还没投钱?他看了之后也觉得操作难度比较大。但是觉得这个事情有意义,说一起做。
张猛是回族,也曾想导《清水里的刀子》。有一年担任FIRST电影展评委,看到了王学博这个项目,看后很喜欢,也知道他付出了很多心血,君子不夺人所爱,答应当这部电影的监制。
这三位导演主要是在艺术创作、组建团队、操作经验,以及融资上给了王学博帮助。电影最后花了约三百万,其中第一笔五十万是王学博一个朋友给的。后来一个浙江的公司投了一些,新华网也投了一些。
新导演缺少真正深刻的对这个时代的思考。和很多“80后”导演一样,王学博也是从一个喜欢看电影的影迷变成拍电影的人。当时在东北上大学,大一下学期没课,就泡图书馆,看电影,也是经历了看韩剧、看周星驰、看好莱坞大片、看奥斯卡获奖片、看文艺片这样的过程。最后看到文艺片觉得很独特,每一个导演不一样,被这种特别的感受吸引。
王学博认为拍电影初心比较重要,没有感觉的东西拍的时候都能睡着。“我不是考虑商业片还是文艺片,看是否打动我。我下一部电影在筹拍,投资一千多万,也会有魔幻、犯罪,我觉得还是一部文艺片。再之后我对我的发展没有明确的规划,还是想拍真正打动我的东西,也可能是我的思考。”
在这个中国商业市场正发达,艺术片已经连续缺席戛纳、威尼斯,新人里再也出现不了像张艺谋、贾樟柯这样世界级导演的时代,王学博们怎么自处?
“我并没觉得拍文艺片的导演少了,之所以成绩没达到第五代、第六代,跟时代有关。那个时代中国电影还很少,是大家认识中国电影的时代,中国电影还可以的,他们就想要。现在中国是受世界关注的国家,电影节也越来越商业,竞争比当年强很多。现在的新导演,在制作水准、工业水平上不一定比以前差,只是我们这一代的生活阅历比上一代少了很多。讲小县城大家都看到那一阶段了,现在的中国并不是那样的,最重要的是一些新的观点,跟现在新导演缺少真正深刻的对我们这个时代的思考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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