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曾经是个小女孩,但当我在伊斯坦布尔旅行,随意逛进一条巷弄看见一个赤裸着上身的小男孩弯着腰在喷泉前玩水的模样,不禁想起自己童年的一桩趣事来。
那是夏季。一个没有冷气和电冰箱的年代,甚至电风扇也是奢侈品。每到炎热的夏天,父亲就打起赤膊来干活。
有一天,我记得很清楚,到了午饭时刻,我们一家四口——父亲、母亲、我和妹妹,围坐在方桌前正要吃饭,打着赤膊的父亲忽然说:“天气这么热,你们也打个赤膊吧!”
这对我不是问题,何况当时我一定还来不及想清楚男孩和女孩之间究竟有些什么区别,就准备“立刻遵命”。
“不可以!”好像是母亲大喝一声,阻止了我的“蠢事”,接着又把父亲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父亲便尴尬地笑了。
我想,那时候我和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年龄差不多大,而父亲没有儿子,潜意识里把我和妹妹当成男孩了吧?
我喜欢玩水。
在我们住的台北景美小镇主街上,有一排杂货店,最边上一家靠墙角的地方,有一口井,井边装着一台抽水机,按一下长长的木柄,一个铁筒似的出水口就会吐出白花花的水来。哗啦哗啦,我立刻甩掉脚上的木屐,就着水就冲,哇哈,脚背一阵透凉,我乐歪了,又将双手围成一个浅碟,盛着微甜的凉水把嘴就上去喝一口,再开始洗脸、冲手臂,把花裙子系在腰上,把腿、脚冲个透湿。当然,这让我有点手忙脚乱了,因为不是自来水龙头,得全靠“手工”,打一次,水才出来一次。
在炎夏的午后,父母午睡的时候,我就一个人溜出来玩。这时天空总是蓝得像一块平滑的反光板,而不远处传来的阵阵蝉鸣,似一张透明的大纱帐,把人密不透风地裹了起来。
我掏掏上衣口袋,找出一毛钱,就披散着湿发去小店。小店木架上瓶瓶罐罐里装的零嘴,我早就看熟了。辣橄榄、腌酸李、棒棒糖都买不起,只有糖球球,一毛两粒。
燃烧的夏天快把人焚成灰啦,但如果光脚丫坐在潮湿的井边,嘴里嚼着糖喳喳作响,又让大树的绿叶为你撑起一把凉伞,那种滋味是轻松愉快的,何况我还可以把脚泡在水桶里,一下左,一下右呢!
沿着墙角是条河沟,我折了小纸船,轻轻放下,让它慢慢荡。黄纸船里坐着一朵红蔷薇,蔷薇姑娘要到奶奶家啦!蓝纸船里躺着一片尤加利,绿叶弟弟放暑假啦!
知了,知了,远处的蝉声大合唱吵得一塌糊涂,简直把天都唱破了一个洞,洞里哈出一口热气,把大地烤成一个冒烟的大烧饼,热得路上的行人赶紧往家里头跑。
我玩得可起劲了。一只癞痢狗懒洋洋地路过,我趁它不注意,朝它没头没脑地猛泼一桶水,哈,笑死人了,它立刻变成大跳蚤,夹起尾巴,一蹦蹦到半天高,浑身一阵乱抖,飞起一大蓬水星星。跟着瞎起哄的是榕树下的三只芦花鸡,神经兮兮地从沙窝里冲出来,扇起花花的翅膀一下就不见了。
我吃着糖,拍着手,唱着歌。红花、绿草和老树,黄狗、黑蝉和小鸡,还有金色的阳光、流动的白云、银色的水花和汗湿的大地。
是的,我想念童年,那失去的却永远不曾忘却的古老日子。它们仍会不断地上演,在每一代孩子的童年里,在每一代孩子童年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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