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初,农历虎年春节前夕,内蒙古中东部草原接连遭受30年未遇的暴雪寒潮袭击。我们带着党中央、国务院的关怀,赶往受灾最严重的锡林郭勒盟,实地察看灾情,慰问受灾牧民,鼓励大家生产自救。临走了,我拉着一位蒙古族老支书的手,问他还希望党中央、国务院做些什么。老支书很动情,紧紧握住我的手说:“我们这里啊,草原退化得厉害,现在放牧的少了,我们很矛盾。多养牛羊吧,就破坏草场;保护草场吧,我们的生活又下降。国家有支持农业农村农民的‘三农’政策,可是支持我们牧业牧区牧民的‘三牧’政策少啊!”
老支书这番话,引起了我的深思。草原文明具有特殊的意义,它与黄河、长江地区的农耕文明一样,都是中华文明的重要源头和组成部分。一百多年以来,这些美丽的草原多次经受不当开发,加上过度放牧,造成草原频频“告急”,人进沙也进。昔日的“风吹草低见牛羊”,在一些地方已变成风吹沙扬起尘暴。如果长此以往,北方草原将变成不毛之地,长城之南将永无宁日。
回京后,我立即让国家民委、农业部等有关部门联合对牧区进行调研。调研的结果的确令人心焦,牧区生态在持续恶化,约有90%的草原退化、50%的草原沙化,每年消失的天然草原面积高达65—70万公顷,牧业生产能力低下,牧民民生改善困难。而我们的牧区政策远远不能适应形势的需要。以农牧民补贴来说,涉牧补贴只有两项,农民和牧民人均获得补贴的金额比为12∶1。2010年10月,国务院专门召开常务会议,决定建立草原生态保护奖励补助机制。2011年6月,国务院发布了《关于促进牧区又好又快发展的若干意见》。同年8月,全国牧区工作会议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召开,这是新中国历史上的第二次,距上一次召开已经过去了24年。会议强调要集中力量抓好草原保护和建设、发展现代草原畜牧业、促进牧民增收、改善牧民生活,推动牧区实现美丽和富裕双赢。
从2011年开始至今,短短两三年时间里,草原生态保护奖励补助机制已经全面建立,政策覆盖范围从内蒙古等8个主要草原牧区省份扩大到黑龙江等5个非主要牧区省和新疆建设兵团、黑龙江农垦,涉及草原面积48亿亩,占全国草原面积的80%以上,还对1.2亿亩人工草场实施了牧草良种补贴,对284万户牧民给予了牧民生产资料补贴。这是建国以来在草原牧区实施的投入规模最大、覆盖面最广、牧民受益最多的一项政策。这项政策实施以来,草原生态加快恢复,畜牧业生产方式加快转型,牧民收入加快增长,草原奖补等政策性收入占农牧民增加收入的一半,占牧民人均纯收入的12%左右。
目前,我国牧区总面积约360万平方公里,人口4000多万,是重要的战略资源接续区。六大牧区主要分布在少数民族地区,畜牧业是十几个少数民族的传统产业。同时,牧区又与12个国家接壤,牧区不稳,边疆难安。牧区生态地位突出,藏青川甘牧区共同构成的青藏高原生态系统被誉为“中华水塔”和“江河源区”,内蒙古、新疆牧区是我国东北和西北的两大生态屏障。在建设生态文明的今天,我们希望黄沙肆虐的记忆一去不返,萦绕梦中的草原渐行渐近,广袤牧区的历史再铸辉煌。
当我们把目光从茫茫草原扩展到万里边疆,就会发现这里也是我国少数民族聚居的家园。很多时候,站在办公室的中国地图前,凝望着绵延数万公里的国界线,跌宕起伏、山河纵横、大开大阖,常常勾起我无限的遐思……
有国就有边。我的家乡吉林与俄罗斯、朝鲜接壤,但小时候并没有边疆的概念,更没把边疆和民族地区联系起来。后来才知道,我国的边疆地区基本上是民族地区,2.2万公里陆地边界线中有1.9万公里在民族自治地方,136个边境县中绝大多数是民族自治地方,而边境地区2200万人口中有近一半是少数民族。55个少数民族中,除了我们回族散居全国,土族、土家族、畲族、裕固族等十几个民族聚居在内陆之外,其他40来个少数民族基本上生活在边疆的某一个或几个聚居区。朝鲜、蒙古、赫哲等民族主要分布在东北地区,维吾尔、哈萨克、柯尔克孜等主要在西北地区,藏、彝、白、壮等主要在西南地区。此外,还有30来个民族与历史上国外同一民族相邻而居。
提到边疆地区,人们大多会有“边远”和“贫困”的印象。的确,历史上的封建帝王大多只关心边防巩固、军力强大,而很少关心边疆经济发展和边民生活改善,正所谓“春风不度玉门关”。新中国成立后,边疆地区曾有过两次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和工业建设,分别是“一五”时期、“三线建设”时期,这为边疆民族地区的工业化和现代化奠定了坚实基础。但由于历史、地理、自然等方面的原因,边疆民族地区发展基础弱、起点低、起步晚,与东部地区的差距进一步拉大。特别是边境一线长期处于战争第一线、国防第一线,国家投入少,历史欠账多,边民既守边又守穷的现象十分突出。在云南,景颇、拉祜、布朗、佤、怒、傈僳、独龙、德昂等原“直过区”民族,更是呈现整体贫困。我们看到不少佤族群众居住的是“六面透风”的茅草房、竹芭房,爬上年久失修的吊脚楼,破烂的楼板嘎吱作响。在广西、新疆等地边境乡村,边民贫困的比例也很高,许多人住的是危旧房,喝的是地柜水、涝坝水,穿的是破衣衫、救济服,我看了十分心酸。
我在边境调研时还了解到,一些邻国搞“国门”工程,给边民一系列优惠政策,上学免费,种地有补贴,路修的比我们整齐,房子盖得比我们漂亮。一些小孩到邻国学校上学,回家时唱的是别人的国歌。我们的电波信号传输能力和抗干扰能力也弱,老百姓收听收看的往往是邻国的广播电视,当地称之为“大国声音小,小国声音大”。长此以往,国家凝聚力、向心力堪忧啊。
有边就要守。长期以来,边疆各族人民为捍卫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付出了巨大牺牲,做出了巨大贡献。在一些边境地区,一个村庄就是一座“兵营”,一户人家就是一个“哨所”,一个边民就是一位“哨兵”,边境地区流传着许多感人至深的故事。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中,吉林延边州每3人就有1人支前参军,每5名战士就有1人牺牲,其中朝鲜族烈士占97%以上,诗人贺敬之为此写下了“山山金达莱,村村烈士碑”的诗句。云南省富宁县的一个边境村,对越自卫反击战结束后,全村87个人只剩下了78条腿。新疆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与3个国家接壤,800多公里长的边界线上有45个边境通道,其中42个由当地边民把守。上个世纪80年代,西藏隆子县玉麦乡,全乡就一家三口藏族人,每天清早升国旗,长年固守国土。在喜马拉雅山峡谷地带与不丹、印度接壤的错那县,生存条件十分恶劣,有人曾问当地一位边民为什么不搬到条件好的地方去,他回答说:我们走了外国人就来了,再想要回这块土地,就得动枪动炮了。正是这些长期在边境一线生产生活的各族边民,多年来一直在默默无闻地守卫着祖国的边疆,守护着全国各族人民的幸福和安宁。
治国必治边。边关的山山水水,边疆的一草一木,世代居住和守卫在祖国边疆的各族同胞们的生产生活,始终牵动着我们的心绪。随着西部大开发战略深入实施,边疆民族地区进入跨越式发展的快车道。2007年后,中央为边疆省区量身定制了加快发展的一系列优惠政策。在东北,建立了面向东北亚的长吉图开发开放先导区;在内蒙古,发展起了面向蒙古、俄罗斯的中国第一大陆路口岸满洲里等一大批边境口岸;在新疆,成立了面向中亚乃至欧亚大陆的喀什、霍尔果斯两个特殊经济开发区;在西藏,支持发展南亚贸易陆路大通道建设;在云南,提出了建设民族团结进步边疆繁荣稳定示范区的目标,支持筹办中国—南亚博览会,打造面向南亚和东南亚的经济桥头堡;在广西,支持北部湾经济发展区建设,举办中国—东盟博览会……加快发展的源头活水源源不断地流入边疆民族地区。国务院有关部委在西部大开发政策框架下,采取具体措施支持边境一线发展,都取得了一些效果。
其中,国家民委发起的“兴边富民”行动既立足于富民、兴边,又着眼于强国、睦邻,办成了许多我们一直想办而无力去办的事情。2007年,兴边富民行动上升为国家级专项规划。2010年,国务院又审议通过了这一行动的“十二五”规划。“兴边富民”行动实施以来,覆盖范围和资金规模不断扩大,从刚开始的10个试点县到覆盖所有边境县和团场。截至2010年,中央财政累计安排兴边富民补助资金22.1亿元,吸引带动数百亿各类资金投向边境地区,136个边境县主要经济指标实现了飞跃式增长。兴边富民行动有效解决了边境地区人民群众最关心最直接最现实的诸多切身利益问题,边境基层干部形象地说,兴边富民项目虽然规模小、资金少,但灶小火旺,老百姓特别喜欢。
“天下未乱边先乱,天下已治边未治”。历代中央政府都十分重视对边境地区的治理,并采取了一系列特殊政策。在当前的国际国内环境下,边疆民族地区更是有着特殊的战略地位:既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储备区,又是重要的生态安全和国防安全屏障,既是展示国家实力和国家形象的窗口,也是反映国家兴衰和社会治乱的晴雨表。如果说我们的祖国是屹立在世界东方的一只雄鸡,万里边疆就是镶嵌在祖国大地上的一串七彩宝石。伴随着海陆丝绸之路战略的实施和向西开放的铿锵步伐,这串宝石必将焕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绚丽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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