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未来

24．我们的未来

人们只要不了解各种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以及因果关系，便对未来感到沮丧。一个梦或者巫师的一句话便能毁掉我们的希望；人们到处看到预兆。这是神学理论。大家知道关于那位诗人的寓言。神对他预言，他必将被倒塌的房子压死。于是他就住在野外，但是神不肯就此罢休。一只鹰从他头顶上飞过，误认他的秃脑袋是一块石头，于是鹰爪松开，掉下一个乌龟，正好把他砸死。另一个故事讲到一位王子，神谕说他必死于狮子之口，于是他足不出户，整天与妇女们呆在一起。某天他看到挂毯上有一头狮子，大发脾气，挥拳便打，不巧碰在一根生锈的钉子上，刮破皮肤，染上坏疽，还是难逃一死。

这些故事旨在宣扬宿命论。神学家们后来把这个想法发展成一种学说，认为每个人的命运皆已预定，本人做什么努力都不会改变命运。这个说法毫无科学根据，因为这种宿命论等于说：“不管原因有何不同，结果总是相同的。”但是我们知道，如果原因不同，结果也就不同。我们可以用下列推理驱散这个不可避免的未来的幽灵：假设我知道某日某时我将被某堵墙压死，正因为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就可以使这个预言不能实现。我们就是这样生活的，我们每时每刻都因为预见到某一个不幸而躲过这一不幸。凡是我们合情合理预见到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如果我停在马路中间，这辆汽车会把我压死，那么我就不在马路中间停留。

宿命思想是怎么产生的呢？主要有两个起因。首先，恐惧心理往往把我们投入我们等待的不幸事件。假设有人对我预言我将被汽车压死，如果我正在一辆汽车向我开过来的时候想到这件事，我就不能采取合适的行动。因为在这一时刻，有用的想法是我应该逃开，而且立即采取行动。相反，出于同样的机制，如果当时我想到我会留在这个位置上，这个想法会使我陷于瘫痪。正因为人们在紧急关头感到眩晕，巫师们的预言才变得灵验。

还必须指出，我们的情欲和恶习具有通过一切途径达到目的的本事。人们可以对一个赌徒预言他将赌钱，对一个守财奴预言他将积攒钱财，对一个野心家预言他将谋求高位。用不着巫师，我们也会自己对自己行使魔法，说道：“我生来就是这样；我改变不了自己。”其实这也是一种眩晕，它使预言得以成为事实。我们只消了解周围的一切处于不断变化之中，了解存在着各种各样不断变化的细小原因，我们就不会相信命运。

读一遍《吉尔·布拉斯》^〔1〕吧！这本书里没有严肃的说教，人们从中学到既不应该依赖好运气，也不必相信厄运，而应该卸掉包袱，随机行事。我们的错误死在我们前头，不要把它们像木乃伊一样保存下来。

1911年8月28日

注释

〔1〕　法国作家勒萨日（1668—1747）的小说，主人公吉尔·布拉斯到处流浪，遭遇时好时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