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亚里士多德
愉快的实质是积极去做，而不是消极承受。但是因为人只要把糖果含在口中，任其溶化，便能得到小小的快乐，许多人就想以同样方式品尝幸福，结果他们无不失望。如果人们只是听音乐，而不是自己去唱歌，那么人们从音乐得到的快乐也就有限得很；一位聪明人因此说他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咽喉品尝音乐的。美丽的图画带给我们的快乐也是一种静止的快乐。如果人们不亲自去画，不亲手建立自己的收藏，老是鉴赏美丽的图画不足以使我们遗忘其他一切。一旦我们自己作画或搜集藏品，我们不仅在鉴赏，我们还在寻求、征服。人们去看戏，但是他们在剧场里感到厌烦的程度超过他们愿意承认的。为了不生厌烦，就必须发明新花样，至少要表演，而表演也是发明。我们都记得社交界的余兴节目，演员本人其乐无穷。有几个星期我曾感到很幸福，那时我只想到一场木偶戏。不过应该告诉你，是我自己用小刀把树根雕成木偶戏中的人物：放高利贷者、军人、天真烂漫的少女、老太婆。别人为这些木偶缝制服装。我不知道观众对这场戏有什么看法。批评是他们的权利。批评给批评者带来的乐趣与创造者的乐趣相比就小得多了，但是只要批评者有所发明，那么他们总算也有乐趣。打牌的人不断发明新招，改变机械性的牌路。不必去问一个不解游戏的人他是否喜爱游戏。政治不会令人生厌的，只要人们掌握游戏规则。但是游戏规则需要学习；我们必须学会幸福。
人们常说幸福永远躲避我们。对于现成的幸福可以这么说，因为根本没有现成的幸福。但是人们自己创造的幸福绝不令人失望。学习是幸福，而人们总在学习。人们知道得越多，学习的能力就越大。所以当个拉丁语学者其乐无穷：这个乐趣没有尽头；学问越高，乐趣越大。当音乐家同样其乐无穷。亚里士多德有一句惊人之语，他说真正的音乐家是乐于搞政治的人。“快乐是权力的标志。”这位令人惊诧的天才曾遭到无数次徒劳的攻击：如果我们想理解他，应该从这句话着手。任何行动取得真正进步的标志是人们懂得从中得到乐趣。由此可见，工作是唯一美妙的事情，人生有了它就足够充实了。我指的是自由的工作，这既是力量的效果，又是力量的源泉。再说一遍，不要消极承受，要积极去做。
我们都见过建筑工人用业余时间为自己造一座小房子。应该去观看他们怎样选择每一块石头。任何职业都包含这种乐趣，因为工人永远在发明、学习。但是，如果工人分享不到他创造的事业，如果他老是重复相同的动作，不占有他的劳动成果，不使用他的产品以便继续学习，那么不仅机械化操作会给工人带来厌倦感，而且社会上也会出现混乱。相反，农民是幸福的，因为他顺序进行不同的劳动，他的每一个成功都预告着下一个成功；当然我指的是自由的、自己做主的农民。但是由于人们误以为可以得到现成的幸福，大家便对这种需要以劳苦作代价的幸福感到不可理解。其实第欧根尼说得好，劳苦是件好事。但是人们的思想不乐意接受这个矛盾，人们应该克服这个矛盾。如果克服这个矛盾也是一件劳苦，人们应该从这个劳苦中取得快乐。
1924年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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