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是义务

92．幸福是义务

做一个不幸的或不高兴的人并不难，你只要像等待别人逗他开心的王子那样坐下来就行了。你用那种目光期待幸福，掂量幸福，好像幸福是一种可以称出重量的食品。这种态度使一切都染上沉闷的色彩。这样做自有一种气派，因为必须具有某种力量才能蔑视所有的奉献。但是我在这种态度里也看到对于别人的幸福的一种不耐烦情绪和一种愠怒，像儿童建造花园一样，灵巧的工匠用很少的材料就能制造幸福。对这种人我敬而远之，经验告诉我，人们不可能使对自己感到厌烦的人开心。

相反，幸福看起来是美的，这是世上最美的景色。有什么比儿童更美的？儿童玩起游戏来专心致志，他不期待别人为他游戏。当然儿童赌气的时候让我们看到另一副面孔，那时他拒绝一切快乐。幸亏儿童忘得快，过一会儿就没事了。但是有些大人却保留着孩子脾气，没完没了地赌气。我知道他们有充足的赌气的理由，因为做一个幸福的人是很难的。这需要我们对许多事件、许多人进行斗争，我们可能战败，而且某些困难无疑不能克服，某些不幸超过斯多噶派学徒的忍受能力。但是我们未在斗争中耗尽全部力量之前决不应该承认自己战败，这可能是我们最根本的义务所在。我尤其认为，如果一个人不要求幸福，他绝不可能得到幸福。应该要求幸福，并且创造幸福。

有一个道理人们强调不够：使自己幸福是我们对于别人的义务。人们常说只有幸福的人才为人所爱，但是人们忘了说幸福的人得到这个奖赏是公平的，这是他们理应得到的。因为我们大家呼吸的空气之中弥漫着不幸、烦恼和绝望，所以我们感谢那些通过他们有力的榜样化解了瘴疠之气、在某种意义上净化了公共生活的人，我们应该为他们戴上竞技优胜者的桂冠。对情人来说，没有一种誓言比发誓做幸福的人更能表达深情。有什么东西比我们所爱的人的烦闷、忧郁和不幸更难克服的吗？任何男子、任何女子都应该经常想到这一点：幸福——我指的是人们为自己争取到的幸福——是最美、最慷慨的奉献。

我甚至想建议褒奖那些下定决心使自己幸福的人。因为根据我的看法，这遍地的尸体，这一片又一片的焦土，巨额的军费开支，一再发动的预防性进攻，所有这一切都是那些从来不懂得使自己幸福的人的业绩。他们不仅自己不解幸福，也不能容忍别人努力使自己幸福。我小时候属于重量级选手那个类型，别人很难把我打败，但是我的动作迟缓，也不好激动。所以常有某个因忧郁和无聊变得消瘦的轻量级选手拿我开心，揪我的头发、掐我、嘲笑我，直到我狠狠揍他一拳，他的把戏才收场。现在，当我看到有几个侏儒在预言战争并准备战争时，我决不去审查他们的理由，因为我对这类恶人相当了解，知道他们不能容忍别人安安静静呆着。所以，照我的看法，安静的法国人和安静的德国人都是些健壮的孩子，但是有那么一小撮顽童老跟他们捣乱，最终激起他们的怒火。

1923年3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