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李先生来访，一进门就说，好久没看到老师了，很是想念，知道老师最喜爱书，所以今天给您带的礼物还是书。说罢，从包里拿出5本书送给我。
从书皮的统一设计风格看，这是一套丛书中的5本。它们是：《乡土心路八十年——中国近代化过程中的农民意识的变迁》，张鸣著；《寻求意义——现代化与文化批判》，许纪霖著；《百年嬗变——中国近代的士与社会》，杨国强著；《困窘的年代——近代中国的政治变革和道德重建》，胡成著；《无穷的困惑——黄炎培、张君劢与现代中国》，许纪霖著。随手一翻便知，这是一套“海派”的书。轻灵洒脱，飞然超拔，宏论滔滔，气势磅礴，从历史中走来，又少有历史的痕迹，文字优美，又处处迸射着理性和智慧。例如，许纪霖先生在《无穷的困惑——黄炎培、张君劢与现代中国》一书的开篇就写道：
历史，呈现着两种时代。
在一种时代里，前人早已铺下了社会运行的平稳路轨，清扫了驶向既定目标的脚下路障。人们仿佛被一个与生俱来的、悄无影踪却又无所不在的“命运”指点着、操纵着、摆布着，机械地重复着前人的脚印，走向约定俗成的人生终点。他们既没有深沉的痛苦，也没有狂热的欢乐；他们有的是自信、自足和安宁。他们的生命、文化连同他们生存的社会环境是统一、和谐、完整的。他们无须选择现实，现实也不容他们选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有条不紊地运转着、行进着……
在另一种时代，维系那个民族生存平衡的“命运”支点蓦然间粉碎了，消失了。时间的河谷出现了断裂，人们恰恰被抛弃在无可依傍的断层空间。社会越出了既定的运行轨迹，生活失却了原有的价值标准。到处是动荡、无序、混乱和不平衡，到处是脱节、错位、反差和不协调。过去的与未来的、垂死的与新生的、落伍的与超前的……在时间上是相距那般遥远的因素如今在空间上却错综杂乱地拥挤、纠缠在一块，互相冲突、碰撞、牾着。人们的灵魂也被撕裂成两半。他们失却了自信和安宁，他们在生命的十字路口迷惘、踯躅、徘徊。但严峻的现实又催迫他们作出历史的抉择，这抉择不仅决定着个人的前途，而且铸刻着民族的未来，因而显得分外的凝重。这凝重之中浸透着人生的痛苦，又蕴含着创造的欢乐。这是茫茫史河中偶而出现的大时代。“但这所谓大，并不一定指可以由此得生，而也可以由此得死”，“不是死，就是生，这才是大时代”（鲁迅）。
许先生关于两种时代的论述，深刻形象，人们闭眼一想就可以想出，我国以及世界历史哪段属于哪种时代，我们现在所处的又是哪种时代。
近几年来，我一直主张，东北的学者要向“海派”学习，可是回应者甚少。直到目前为止，他们还生活在许先生所描述的第一种时代里。
1999年2月3日（星期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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