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南溪

五月的南溪是美丽的，只要回忆一下，那一幅幅秀美的图画就会呈现在我的面前。

五月的南溪美得像一幅清新的水彩画。其时，雨水渐多，气温也在雨声中渐渐地回升了。昨天上午下了一场透雨，今天清晨，我来到南溪岸边，看到穿村而过的南溪的水流湍急了，溪面也加宽了。溪岸边的蒿草一夜之间就蹿高了一大截。这些蒿草给南溪岸边镶上了参差不齐的绿边。溪水欢快地流淌着，倒映着沿岸草木的倩影。溪水中，几条寸把长的小鱼欢快地畅游着。最美的是南溪岸边那几棵柳树。你看，新叶绿满枝条，柳树那清新秀美、淡雅大方的姿态，给人以温馨与美的享受。喜鹊从大山上的松林里飞过来，停在柳枝上，“嘎嘎嘎”地叫唤一阵，又飞到人家的屋脊、篱笆上，叫一阵，停一阵，飞一阵。它们是春天欢快的使者，每天向人们传递着喜悦与热闹的声音。头顶红色，上腹部白色，下腹部红色的，身背上羽毛黑白相杂的啄木鸟在大山下的林缘与村庄附近游荡，一会儿飞到这棵树上东瞧瞧，西啄啄，一会儿飞到那棵树上贴着树干，用它那强有力的喙使劲地敲击着树干，它们是森林的卫士，辛勤的劳动者。而麻雀则三五成群，一会儿“叽叽喳喳”地吵闹着，一会儿展翅互相追逐着，从这棵树追逐、吵闹到那棵树，又从那棵树追逐、吵闹到南溪岸的柳丛里。

五月人家的小院美得使人不由驻足欣赏。村里好几家的小院里粉红色的樱桃花开了。枝头上樱桃花真多，挤挤挨挨，密密匝匝，笑满枝头。我路过老金家的院子，看到在他家的小院里，他养的几箱蜂已搬到小院里。这些蜜蜂早已开始了繁忙的劳动，有许多蜜蜂好像喝醉似的，在蜂箱上摇摇晃晃地爬动着，更多的蜜蜂则在蜂箱四周盘旋绕飞，发出一片嗡嗡嗡的声响。他家那两棵樱桃树繁花满枝，许多蜜蜂围绕着这两棵樱桃树盘飞，有的蜜蜂对准某簇樱桃花在空中忽远忽近地飞着，有时急速地扇动着翅膀，“如一朵小雾停在半空中”，似乎充满着留恋之情；有的蜜蜂在一簇簇盛开的樱桃花枝上来来回回地爬动着，爬累了，就一动不动地停在某朵花上憩息一阵；有的蜜蜂对某朵樱桃花情有独钟，摇摇摆摆地钻进花朵中，又如痴如醉地摇晃而出，全身沾满了花粉。在老金家小院的田垄上，韭菜、葱已绿叶青青，篱笆边种的南瓜、芸豆、丝瓜都已冒芽，长得茁壮，显示出勃勃的生机。老金家的那只漂亮的大公鸡领着一群母鸡在院子中新翻的田垄中东啄啄，西望望，看到空中飞舞的蜜蜂“咯咯咯”地叫个不停，眼睛盯着盘飞的蜜蜂，来回不停地扭动着脖子，莫非它是馋那些蜜蜂？归来的燕子在屋檐下、房梁上的燕窝里有的趴着，有的停立着，有的梳理着羽毛，有的“嗖”的一下直冲高空，呢喃着飞向远处。

五月的果园美得让人心醉。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吃完午饭，我和两位插队的同学站在南溪岸边，朝对岸望去，晴空下，果园里有的苹果梨花已经绽放。此一片白，那一片白，就像寒冬的白雪还残留在枝头上似的。梨花是什么模样？到底美不美？应该到果园里去看看啊！我们仨决定放弃午睡，趁着兴致，跨过南溪，到山脚下的果园里去，去看看果树花开放的模样。当我们走进果园，看到那一棵棵苹果梨树、明月梨树在近来的雨水与气温的催动下，所有枝头上的花苞已经鼓了起来，有的已经开花了。我们站在那棵最大的苹果梨树下，一边注视着枝头上的花苞、梨花，只见有的花苞鼓鼓囊囊的，就像一颗颗白玉圆珠，点缀在枝头上。有的含苞欲放，好像含羞的小姑娘，有的花已经开放了，每一朵苹果梨花都由花萼、花冠、花蕊等组成。红色的花蕊外，有五瓣洁白的花瓣围绕着它，我清晰地看到花蕊的花丝上沾满了黄色的花药与花粉。我惊叹大自然的造化，每一朵花的构成与形态几乎都是相同的，好像从一个模子中浇铸出来的。我赞叹大自然造化的神奇，在五月里将这样美丽的花形、花色创造出来，供给人们欣赏。我们仨在果园里东瞧瞧，西看看，欣赏这充满蓬勃生机而又美丽的果园景象。

几天之后，果园里的苹果梨花全都开放了。远远看去，漫延三四百米距离的果园里，每一棵果树都是雪白雪白的，整个果园真是“花海花山花世界”。苹果梨花开放的时节，那亿万朵花也是给南溪畔的大山下镶上了一道银边的时节，置身在果园中，看苹果梨花开放得一片雪白，谁都会感到美竟是这样悄然无声地展现在你的面前，果园的景色是如此的美好，让人心醉。

五月的山野美得像一幅油画。到了五月下旬，田野里播种的种子全都发芽了。一垄垄，一行行的小苗沐浴着阳光雨水，日日长高，给人充满希望。山沟里的主色调当然是绿色。还记得某一天闲暇的上午，我们几个上海知青到村后的山沟里去玩，走进沟里，只见牛车道边一片片绿色的车前草大大小小地贴在地面上，椭圆状卵形的叶片平铺在地面，它们紧贴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里。白色的、黄色的蒲公英花铺满山坡下的草地，把草地装扮得像一片彩色的锦绣。山坡上的向阳处，“哈尔米高”（朝鲜语，白头翁）花开了，暗紫色的花像一只金钟挂在植株上。那些开败的“哈尔米高”的瘦果，集成头状，花柱长而曲折，密密麻麻地披满白毛，活脱脱地像一个个白发老翁在低头看着大地，在沉思默想。在林缘灌木丛间，一大片“思邦文尔告”（朝鲜语，铃兰）绿叶青葱，在它们那两片椭圆形的碧绿大叶片中的花茎上，一嘟噜乳白色的花朵有序地活像一只只小银钟垂挂着。蛇含草也是一片一片的，在它们掌状复叶间，开着圆锥状聚伞花序的黄色花朵。在灌丛、草甸与溪岸，互生呈叶线形的贝母绿叶青青，那淡紫色并带绛红色的花像一个个狭长的小钟垂挂在枝头，煞是可爱，就像一排精致的小编钟，等待着人们去把它们敲响。在溪边、草甸、丘陵、草地、灌木丛间，一朵朵红色的百合花顶在亭亭玉立的绿枝上，向着蓝天开放。红色的百合花是五月下旬至六月末山野中最容易被人发现的最美的花朵之一，那红色最惹人眼目。在西沟那片松林边，那几株山楂树也已开花了，白色的花集成伞房花序，缀满枝头。在阳坡山地的林内，长圆形或狭长圆形的“冬古烈”（朝鲜语，玉竹）的绿叶间，一朵朵的小白花在每一叶腋间有序地垂挂着。当然，在五月间，南溪山野中最美丽的花要数“含巴高”（朝鲜语，芍药）花了。只要你到山坡、山沟、灌木丛或草木茂盛的沙丘上，到处都可见到它们的身影。茎叶高大的芍药在草木中亭亭玉立，绿叶光亮，犹似碧玉雕成。一个个花蓇葖倍有精神地指向空中，一朵朵绽放的芍药花绰约丰丽，有的花的颜色是白色的，片片洁白的花瓣恰似白玉，有的花的颜色是淡粉色的，片片淡粉色的花瓣犹如美人淡红的脸庞，有的花的颜色是深红的，片片深红色的花瓣犹如美人的红唇。来到芍药边，可闻到浓烈的芳香。啊！芍药花真是“媚欺桃李花，香夺绮罗风。”芍药花点缀在山野间，它是五月山花中的佼佼者，姿容可与牡丹媲美。

五月里的人是勤劳的。从山野归来时，我们每人手中都捧着一把色彩不同的芍药花。一路弥散着阵阵香气。在离村庄不远的田野里，我们看到村里的几个阿兹妈妮正说说笑笑，她们用小刀正在地里挖车前草、蒲公英、小根蒜、“改泻吐利”（朝鲜语，败酱）。我们问她们，挑这些东西干什么，她们告诉我们，趁今天休息的时间挖一些野菜，回去可做“酱木里”汤（朝鲜语，大酱汤）吃，或蘸酱吃。她们的挑野菜的情景不禁使我联想到了《诗经》中的那首《芣苢》诗：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看着眼前这朴实的劳动画面，望着蓝天下肃立的远山，望着南溪岸边静穆的村庄，我的思绪不禁远行，恍若穿越到了那遥远的诗经时代。

啊，五月的南溪，山野是如此美丽，人是如此勤劳，到处充满着勃勃生机。这样美丽的五月的景象，让我终生追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