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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行的起点

时间:2023-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在科罗拉多河和格兰德河上游之间,是旅行尽头的土地。这便是沉湎于其中的游人对这片土地最初的深刻感受。如果西南地区以无与伦比的食物生产地闻名,那是因为,定居在那里的人类一直在教导土地如何生产食物。对于未开化的美洲印第安人和没有受过教育的美洲拓荒者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使这片土地的产粮能力辜负他们的天真。由于拒绝出卖印第安同伴为奴隶,他们全都成了阿尔卡拉斯的俘虏。

在科罗拉多河和格兰德河上游之间,是旅行尽头的土地。它的南北边界并不是由这些自然界限划分的,而是取决于可居住的范围。在它四周河流的源头附近,大陆轴的山脉向科罗拉多落基山脉的一个前端收束。在旧墨西哥这巨大而干旱的高原之间,它们向南分散,仿佛由于害怕荒僻而惊慌失措的旅人。但是大峡谷东部、“死亡之路”[1]西部和北部的所有区域则像一个强壮男子的中年岁月,辉煌壮丽,整齐有序。这便是沉湎于其中的游人对这片土地最初的深刻感受。沿着任何路线走得足够远,你都会发现世界是如何形成的。山脉通过这种方式向上伸展;火山锥直而立,从中抛射出黑色的岩石之河;在月色般的干盐湖四周,升起的是古老湖泊的边岸;急流顺着地震的缝隙流出。人只要在某种程度上理解了,也就不会再害怕它;下一步便是征服它。

也许不需要从其它方面,只要从最先使这片土地变得可以居住的人们的脸上,就可以发现这片由新墨西哥州西半部和整个亚利桑那州组成的土地留给我们的最初而持久的印象。在任何一件拓荒者肖像的收藏中,你都会发现这样一种面相:绝大多数有着浓眉,两眼之间很宽,虽然有着这一时期特有的凶猛胡须和长长的卷发,但面容却十分温和。对无垠的空间、匮乏的水资源和野蛮人袭击的恐惧并未使他们屈服,他们隐约有着一种难以捉摸的对工作的满足感。快速掌握了土地形成的方法,使人类开始变得顺从于自己的天性。

谈论一个地方,并不比谈论一位女性更恰当,它忽略了那个地区对其居民所产生的无法言明的影响。如果说西南地区拥有一个至关重要的过去,并将拥有一个辉煌的未来,是因为它是一个上好的财源,那么就会忽略这样一个事实,好几代人都愉快地在那里耗尽精力,却从未估量过那里的巨大资源。十九世纪的入侵浪潮发现,加利福尼亚是一个相对有些水性杨花的女人,但却对亚利桑那朴素的纯洁感到畏缩,但是,他们中较好的人还是无偿地为她服务。如果西南地区以无与伦比的食物生产地闻名,那是因为,定居在那里的人类一直在教导土地如何生产食物。对于未开化的美洲印第安人和没有受过教育的美洲拓荒者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使这片土地的产粮能力辜负他们的天真。这两种人与这片土地结为一体,因为热爱,他们使之开花结果,生产庄稼,适宜居住。如果有更多自然形成的道路汇聚于此,交织在四周环绕的河流之间,有更多的人类力量之流最终停留在这块如今被称为美国的土地,而不是其它地方,那是因为,在这里,只要有合适的工具,人类就能感受到创造性精神那种难以形容的满足感。

这样一个地方吸引着四面八方的兴趣。附近的欧洲人已经准备了七年之久,只为能听到它的消息,然而它自己并不希望如此。在此之前,它已经吸引了许多知名的和被遗忘的民族的注意力。

一五三六年四月,迪亚哥·德·阿尔卡拉斯带着二十名士兵勇敢地推进到了索诺拉州的边境,那时,锡那罗亚州库利亚坎的圣米格尔还是西班牙在新大陆殖民地中最北的边区。在一次捕捉奴隶的突袭中,他遇到了一番最令人震惊的景象:一个人身着羽毛和印第安巫师的护身符,快速转动着一只彩色葫芦,身后跟着一个黑人和少数几个当地土著,他们突然“轰”的一声向他奔来,用西班牙语呼喊着,感谢上帝的仁慈。

直到马尔多纳多和多兰特斯这两个欧洲人赶上了他们,阿尔卡拉斯这才确信这四个人是潘菲洛·德·纳瓦埃斯一行探险人员中的幸存者。潘菲洛·德·纳瓦埃斯七年前到达佛罗里达,和他的同伴们一起被困在海上一个没有甲板的船里,他们希望能沿着海岸漂流到墨西哥港。结果除了探险队的财务主管卡比萨·德·瓦卡和他的三个同伴外,所有人都丧生了。在从船只遇难的得克萨斯州海岸到索诺拉州的长途步行中,卡比萨·德·瓦卡一行人是否听说了任何关于北方的联立房屋文化,或者是否知道那里有黄金,学者们一直在研究,但几乎找不到任何证据,直到有一天它在一本书上出现了。根据卡比萨·德·瓦卡自己发表的报告,他们曾到达和马德雷山脉一样远的地方,最为靠近所谓的“锡波拉七城”[2]。在马德雷山脉阴森的松树之间,他听见了绿羽毛小鹦鹉的斥责。但是私下还有一份报告传入了西班牙国王的耳朵,试问如果在《船难与远征》中所有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了,那么为什么还会有私底下的报告呢?是黄金,我肯定他并没有听说过黄金的事;因为他毕竟是一位西班牙绅士,如果他相信北方有黄金,就不可能一回来就尽快接受了巴拉圭地方行政官一职。

但是,他倒很有可能听说过北方居住着大量人口一事,尽管他总是避免公开谈论它。首先,在他后半段的流浪中,他通过买卖绿宝石勉强糊口,这是一个原因;另外就是,多兰特斯有五支镶有绿宝石的箭。如果卡比萨·德·瓦卡询问过这些东西是从什么人那里买来的,但没有听到其它什么好理由,他会在他和同伴遇到阿尔卡拉斯的遭遇中找到足够的解释。由于拒绝出卖印第安同伴为奴隶,他们全都成了阿尔卡拉斯的俘虏。这些漫游者也曾做过野蛮部落的俘虏,出于同样原因,他们也许改变了自己对北方民族的描述,对阿尔卡拉斯有所保留。但是,总督门多萨从多兰特斯那里买来的黑人埃斯特万却没有坚持到底。

卡比萨·德·瓦卡报告里缺少的情节,使之不能成为一个好故事,但他似乎有所补充;他表示极其愿意回到他漫游的地方去寻找“锡波拉七城”,这种传言顿时在新西班牙所有港口流传开来,但它在纳瓦埃斯探险队幸存者那里并没有得到什么补充。

这谣言将整个西班牙的兴趣引向了如今被称为美国的这块领土,而它的材料很大一部分依赖于流行的报告。

首先,在西班牙人中间流传着里斯本大主教的故事。传说他在阿拉伯人到达之前逃走,并在阿提拉岛建了七个殖民地,这就是面向传说中西方领土的孤岛。此外,在旧墨西哥的纳瓦特尔部落也有这样一种传统,传说他们的祖先在流浪途中曾在七个洞穴里休息,这七个洞穴很容易被简化成七座城市,正如后来证明的那样,城市是可以建在洞穴里并繁荣起来的。据说十二世纪时,墨西哥中部高原曾出现来自北方的阿兹特克人。

甚至在那时,北方格兰德河的普韦布洛人[3]就到南方的奇瓦瓦州做些羽毛、绿宝石和棉布的生意。那里有一个关于特瓦部落文化英雄波赛耶莫或波赛耶夫的传统,他被普韦布洛人扔石头赶走后,依照先知的方式,离开南方,身后跟随着最为反叛的年轻人。他们每年在联立房屋地区跳舞不就是为了等他回来吗?因为西班牙征服者领着他们走来走去,所以只要发生部落融合与历史交换,对传说中伟人的猜测和辨认也就不可避免。蒙特祖马就是波赛耶莫,波赛耶莫就是蒙特祖马。因此,由于能够产生纳瓦特尔民族的奠基者,北方的多城文化传统得到了迅速发展。

波赛耶莫的传说和当地祈祷雨季归来的仪式本是同一回事,这从当地人称呼他为“散播湿气者”或“分配雨水者”可以看出,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不是先知和年轻反叛者的领袖。相比国王让人不快的专制统治,印第安人的共产主义专制使得个人才能更加难以发挥。既然年轻人的反抗必须有人来领导,既然他们想去铁拉阿马里亚,为什么不让出生在奥霍卡连特印第安村洛的波赛耶莫来领导呢?

一个叫“母牛头”的西班牙探险家、一个黑奴和一个身穿圣方济各修士长袍的法国萨瓦人一起重新发现那片领域,是否比新墨西哥州产生了真正的历代国王更有可能呢?

越来越多的人相信“锡波拉七城”的门上镶着绿宝石,街道上到处都是挖金银矿的工人,这也吸引了当时最伟大的行政长官之一唐·安东尼奥·德·门多萨的兴趣,因此,它总该比文件上记载的证据更为可信。据记录过科罗纳多探险的佩德罗·德·卡斯塔尼达说,早在一五三○年,当时的新西班牙总督努尼奥·德·古斯曼有一个印第安奴隶,他向总督讲到自己曾和父亲去北方的锡波拉做生意,那里的街道上到处是挖金矿的工人,他们从那里带回了很多金属。但是古斯曼没怎么相信,否则他不会这么长久地回避。甚至纳瓦埃斯幸存者的报告已经过了三年,才开始有些事情发生。

首先,探险牵涉到国王的批准和许多政治因素,过程十分冗长乏味。他们必须安抚那些位于新西班牙和“锡波拉七城”之间的野蛮部落,撤回使他们沦为奴隶的命令,还需要寻找和培训导游和翻译人员。船长一职落到了弗朗西斯科·伐斯奎兹·德·科罗纳多身上,他除了是一个勇敢的绅士,有一个开销很大的妻子、容易轻信的性格,此外就没有任何能担当这一工作的出众之处了。但是在科罗纳多之前,已经有好几次探险远行了。多兰特斯甚至也希望能去“锡波拉七城”探险,这使得人们认为他们一行人要比报告上更了解北方地区的情况。门多萨在装备上投入了很多财力,但似乎没有得到任何回报。最后,圣方济各修士马科斯·德·尼扎[4]、黑人埃斯特万、两条卡斯蒂利亚灰狗和少数几个印第安人一起出发前往锡波拉。当费尔南多·德·索托从古巴的哈瓦那起航,去征服佛罗里达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到达了亚利桑那州荒漠的某个地方。

一五三九年三月,牧豆树分散的叶子开始聚集,仿佛穿越大草原的薄雾一般。马科斯修士和黑奴已经到了西班牙白人所到过的最北处,这也许已经是亚利桑那州树形仙人掌北上的极限了,如果我们的旅行者没有提到它,那是因为他们在出发的地方看见了更高的仙人掌。当这位西班牙修道士停下来,像每一个西班牙探险者必须做的那样观察地形时,他让黑人继续向前走,并命令他如果有发现,就送回十字架作信号。刚开始送回来的是一个手掌大小的十字架,随着寻找锡波拉的热情越来越高涨,送回来的十字架也越来越大。第四天的时候,埃斯特万派人送回来了一个像人一样大的十字架。毫无疑问,旅行者一开始从各处听说的存在四层高石屋的报告显然被夸张了,他们迄今发现的只是皮马人和印第安人的胶泥和板条的小茅屋。

令马科斯修士意想不到的是,这片土地的魔爪竟然伸向了埃斯特万。这个黑奴比引导他的印第安人还不开化,他对这片土地潜在的丰富力量更为敏感。和那些热爱西南地区的人一样,他将自己潜意识里对这土地的感受转变成了对成功的坚信。从一开始,他就模仿卡比萨·德·瓦卡——一个有法术的人。有人看见他按照印第安人的指示一直朝北走,用皮带牵着他的灰狗,穿得和西班牙人与土著一样漂亮,只要条件允许,他就在沿路盛情款待他的村庄里搜集货物和女人。传言在他前面不胫而走,说是有一个神人——天上的神明,将要经过。这引起了圣方济各修士的注意,他凭老练稳重忍受着,但是随着旅途日益深入沙漠,埃斯特万更多地变成了一个野蛮人,而不再是一个奴隶。最终,他违背了修士要他在希拉河交叉口等待的指示,独自冒险去寻找锡波拉。

在他之后,马科斯修士也快速穿越了今天被称为怀特山阿帕奇的地方。他发现已经有人事先为他准备好了小棚屋,水和食物也都不缺。无论在哪里考察,他都会受到原始土著人的热情款待,他会告诉那些他喜欢的人他们想要听到的事情。伟大的城市?是的!黄金?当然了!甚至是锡波拉这个地名也被证实了,它好像是祖尼被两次误叫后的结果。在五月的最后一天,与黑人同行的人逃了回来,他们告诉马科斯修士,埃斯特万在七城的第一城被杀了,他感到非常震惊。

必须记住的是,黑人在大多数方面都要次于美洲印第安人,祖尼人尤其精明机敏。在哈维库,雷鸣山的这边,埃斯特万展示了他那毫无价值的法术,因此冒犯了那些酋长。不仅如此,他还向他们索要女人和绿宝石,这让他们非常愤恨。当他告诉他们,与他同行的白人兄弟的数目和威力时,他们更认为他是个间谍和骗子了,为什么一群白人要派一个黑人当代表呢?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埃斯特万,他带着他的灰狗和女人,手臂和脚踝上都粘着羽毛,假装成一个巫师去了祖尼城;随后就有了他受伤逃走的令人困惑的传言。

马科斯修士非常清楚自己的职责所在,他带着两三个最勇敢的随从,偷偷潜入锡波拉山谷西南部树木繁茂的边境。在那里,他看到了红色河流蜿蜒穿过的红色平原和顶端有棕色石崖的哈维库的平坦山脊。他感到这确实是一座城市,一座比墨西哥城还要大的城市。于是,他竖起了一个木制十字架,以表示对这个城市的占有,然后就匆匆忙忙地回去了。他后来告诉门多萨,他当时感到非常害怕而不是喜悦。西南地区就这样成了我们已知世界的一部分。

马科斯修士回来之后,弗朗西斯科·伐斯奎兹·德·科罗纳多探险队很快就出发前往上面提到的那个地方。需要说明的是,他探险旅程的花费完全由他自己支付,大约花费了二十五万美元。

有人指控说马科斯修士为了取悦总督,在报告中夸大了许多事实,这种指控并不能从文件记录中得到证明。那个时代的一个编年史家天真地记载,马科斯对任何人都不谈论“锡波拉七城”,除非对方会绝对保密,这就使得人们以为,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报告,而不仅仅是证明有“锡波拉七城”这一回事。实际上,墨西哥城有很多年轻的西班牙人,他们时刻准备去冒险。马科斯回来的时候,他们听说德·索托已经在佛罗里达登陆,也许正要向满街都是金银矿工人的“锡波拉七城”进军,凭当时的地理知识,他们只能作此猜想。人们很少谈论其它事情,一心在新世界的各个西班牙港口交易和赌博,只为了获得皇室的许可,同意他们去锡波拉探险。

一五四○年二月下旬,弗朗西斯科·伐斯奎兹·德·科罗纳多带着他的三百名西班牙随从,其中大部分都骑着良驹,约一千个印第安人和充当司铎的四个圣方济各修士,其中也包括马科斯修士,终于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除了用来交易的食物和货物外,他们还带了猪、羊等牲畜,六门轻型火炮,总督门多萨在孔波斯特拉目送他们分四队、按照军事阵列出发。各个船长的名字都很动听:唐·特里斯丹·德·埃雷兰诺、唐·佩德罗·德·格瓦拉、奥伊拉特伯爵的侄子唐·格拉西亚·洛佩兹·德·卡德纳斯、伯爵的妹夫唐·罗德里奥·马杜纳多,年轻的少尉唐·佩德罗·德·托瓦,胡安娜女王的监护人和事务大臣费尔南多·德·托瓦的儿子。和以前一样,高贵的绅士们为了探索新大陆聚在了一起。披着一身及地马装的战马;长矛和长剑;不比总督的镀金铠甲逊色的盔甲和外套;色彩斑斓的西班牙袖套和紧身裤;西班牙牛皮面甲;步兵配有弩箭,印第安人联军则配备棍棒和弓箭,而且还没有忘记这种场合必需的涂颜色和插羽毛。

就这样,在一大群旁观者的注视下和牛羊的吵闹声中,探险队出发了。那时期的历史学家曾间接提到,他们的离去让门多萨摆脱了一个大包袱,因为一行人中有很多都是海盗和为祸地方之徒,而每一艘船都从家乡带来了贵族子弟,必须设法把他们安置在一个已被洗劫一空的地方。但是,我们至少能发现一个诚实的妇女,因为她的丈夫胡安·德·巴拉马斯,在一五六○年凭她照顾病人、为士兵缝补衣服等功劳,向国王请愿,得以获准带着武器、马匹和仆人参加这次探险,“像个好士兵一样,都是自己筹的钱”。

弗朗西斯科·伐斯奎兹·德·科罗纳多的先头部队到达亚利桑那州的时候,士气大大地降低了。那里因有许多处小小的泉水而得名。这时正值五月,树形仙人掌正茂盛开放,脚下的沙子滚烫,他们能看到的金色只有假紫荆属树木盛开的蜂蜜味的花朵。索尔特河东面是一片无人居住区,空旷的森林、红色的黏土和针叶草、灰色的泥灰岩以及险恶而干涸的高山。七月四日,正当食物匮乏、人员也越来越少的时候,探险队看见了“锡波拉七城”中的第一城。

锡波拉是一个红黄色的平原,伸向西部波澜起伏的山丘,多云,雾气阴霾,在最寂静的日子也有灰尘在空气中盘旋,升至天顶。山谷谷壁上有红白色条纹,在它最东边是一个巨大的岩石孤山,顶部是平的,风将它斑驳的边缘削成尖塔,那就是托约兰尼,神圣的雷鸣山。雷鸣山上的一块台地叫做尤哈纳米,一对受爱戴的双胞胎之山,锡波拉的守护者。山谷下面,河流宛如闪光的红色缎带一样蜿蜒流淌。离它不远处有棕色的圆丘,四方形的棕色围墙和平坦的屋顶布满了梯子和烟囱,均由黏土粘起来的无底的棕色罐子组成。

在第一个棕色土墩外面,西班牙人看见人们像蚂蚁一样涌出蚁丘,在他们和陌生人之间撒下神圣的玉米粉,徒劳地希望能够避开危险。

科罗纳多用最圆通的西班牙方式——答应特赦来劝降这个城市。但是,祖尼人关闭了城门,在山顶上用弓箭和石头保卫自己的家园,以致指挥官本人两次掉下了马鞍。面对泥墙,弩箭处于劣势,但是迷信帮了侵略者的忙。晚上,西班牙人攻占了少数外围阵地之后,当地居民就悄悄逃到托约兰尼山顶的要塞去了。接着,先头部队一边在哈维库休息,一边将其它军队从索诺拉的中心山谷调上来。

科罗纳多如何与哈维库、哈罗纳和麦特萨基,以及其它“锡波拉七城”的居民达成协议;唐·佩德罗·德·托瓦如何征服霍皮人的城市,如何利用土著人相信马会吃人的恐惧心理;卡德纳斯如何被派去调查西边的大河,在规定的八十天的时间里,证明了加利福尼亚不是一个岛屿,这些都要留给另一个故事了。对探险来说,最重要的是年轻人对隐藏黄金秘密的土地的愤怒,他们在长时间的旅途中无法不相信这样的秘密存在。

至于在马科斯热切的想象中奇妙无比的七城,其实不过是一群泥屋,一个堆一个,整个就像被丢弃的皱巴巴的纸板。至于门上的绿宝石,祖尼人的房子根本就没有门,他们通过梯子从天花板上进进出出。虽然将蓝色的石头放在那儿一直是他们的一种习俗,代表居住者受着蓝天力量的庇护,但这绝不如报告上说的那么普遍和美好。那儿没有银子,黄金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多。马科斯修士因此遭到激烈的诅咒,以至于科罗纳多想了个权宜之计,决定再次派他带着特遣队去南部地区,将剩下的军队从科拉松恩斯山谷带出来。八月初,他正在等待的时候,茨祖耶的代表们来投降了,他们是最东边的格兰德河普韦布洛部落。他们带来了新的发现了财富的传说,它如风中的尘暴一样无法解释。唐·埃尔南多·阿尔瓦拉多被派去侦察,他尽可能远地到了最后一座泥城和平原,在那里,他第一次看见了传说中的驼背母牛,这在北方的传说中早就有所描绘。由于阿尔瓦拉多带回来的消息,这个冬季探险队转移到了提古克斯,一个靠近如今的伯纳利欧的地方。

在那里,他们看见一切都被大雪覆盖,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白杨在迸发出绿色火苗之前会变白,野李子树芬芳的火焰在矮灌木丛中蔓延。这里,格兰德河峡谷扩展成一片肥沃的低地,玄武岩悬崖被磨成胸脯形状的丘陵。北边和南边是河流的支流,西边是赫梅斯的边缘,东边是桑迪亚和曼萨诺之间的盐湖,北边是佩科斯河上游,在堆着高高泥墙的城市里,聚集着两万个土著人。但是提古克斯同样没有黄金,至少探险队没有听说过。黄金是否存在,终归会随着时间为人所知。最终,指挥官下令抢劫了大量食物和毯子,将两百个印第安人质活活烧死,一切就这样解决了,尽管这罪名不能直接算到科罗纳多头上。

可以肯定的是,在西班牙人教给他们之前,普韦布洛人不知道金属是有用和有价值的东西。作为一种秘密迷信的敬畏之物,科罗纳多的同伴们不可能在普韦布洛地区住了三个月就听说到关于黄金的事情。只有当泥屋屋顶被雪覆盖、雪松的火焰爬到三角壁炉的墙上、仪式用的香烟燃起、话题转到我们古人的时候,你也许才会听到一点关于“太阳种子”的传说。发现“太阳种子”的地方是神圣的,只有太阳祭司和一些年长者才知道。刚开始,人们并不太清楚,西班牙人四处寻找和探查的黄金就是那神圣的种子。但是,老人们说,当提古克斯有两百人被活活烧死之后,每个村庄都建立了社团,由两人专门负责守护秘密,没人知道他们是谁,这两人要自己选择继承人。

这种形式是否会让秘密逐渐消失、告诉你这些的老人自己是否就是秘密的守护者,这些都不得而知。“太阳种子”的传说实际上是否就是关于黄金的神话,是感受过黄金魔力的人的虚构,也无人知道。

即使不是神话制造者,这些西班牙征服者也被证明是最容易轻信的人。在佩科斯,后来被称为茨祖耶,一个战争中抓到奴隶的、绰号“土耳其马”的高鼻子波尼族印第安人,他可能在阿尔瓦拉多寻找美洲野牛时当过向导,有充分的机会去发现西班牙人想要什么、会相信哪种故事。他让他们相信,在他的家乡基维拉,人们用金盘子吃饭,酋长伴着树上金铃铛的声音睡觉。最后,西班牙人要杀他的时候,他终于承认这一切都是佩科斯酋长的阴谋,主要是希望西班牙人能撤离普韦布洛部落,最好是完全消失。

也许那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身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奴隶,他如果非死不可,至少要死在一个人最希望死去的地方——自己的家乡。也许科罗纳多没有其它办法来抑制手下人的不满,防止他们因没有其它替罪羊而起来反对自己,因此他就抓住了这个故事。无论如何,四月,当柳树变红、大地到处都是融雪的时候,整个探险队出发前往基维拉,“土耳其马”被拴在指挥官马鞍前。没有一个人愿意被落在后面,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满是这个传说,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马满载食物,害怕这样就没有地方装金子了。

他们往西北方前进,穿过矮草地区,在那里,移动的地平线把他们笼罩在火枪射程的距离。不远处,罕见的河流藏在隐蔽的峡谷里。没有树的湖泊,圆盘一样,反射着天空无瑕的颜色。他们看见印第安人在追赶野牛,白色的狼群跟在野牛和大群灰白相杂的麋鹿后面。根据各方面的报告,似乎可以肯定,“土耳其马”不顾一切地想要摆脱他们,而路上遇到的困难是如此难以逾越,探险队主力不得不返回了提古克斯,等待结果。途中某处,他们听说了“众水之父”,也就是大约七月的这个时候,孤注一掷的德·索托错过了分开的队伍。

牛草枯萎变白,小溪旁的野葡萄已经成熟,野李子树结满了甜蜜的紫色果实。但是在基维拉,也许是堪萨斯州威奇托城的某个地方,关于黄金的谣言流传开来。于是,听完“土耳其马”的招供后,他们就扼死了他。据贾拉米罗说,是在晚上,这样他就不用醒来了;但还有一种说法,说他是在清晨被扼死的,以便让一天有个好的开始,我更愿意这样认为。因为,你只需在地图上看一看他们探险的轨迹,就可以发现波尼人是在故意误导,事情和波尼人这一方更有关系。如果他像我们认为的那样,他就会希望在波尼人的守护者——晨星升起的时刻死去,因为晨星会抚慰他的灵魂。

最后,探险队从新墨西哥州懒散地撤退了,在新西班牙受到了款待。但是,我们还关心一件事。这就是大地设置的陷阱,引诱那些想最后看到宝藏的人。不仅是科罗纳多错过了他所经之处的矿藏,在卡斯特纳达的叙述中也没有提到印第安人忙于开采的绿宝石矿山,而它距离他们长时间扎营的地方不过一天的行程。然而,圣方济各修士不会忽略的是,那里有需要拯救的灵魂。在探险队准备撤退的那天,为了一件比寻找黄金更为受祝福的事情,胡安·德·帕迪拉修士[5]带着几名他一手培养的圣方济各修士助手,请假回到了基维拉。内心怀着对上帝的极大热诚,路易斯·德·埃斯卡罗纳达修士带着几头羊、一把扁斧和一把凿子留在了佩科斯。关于他们,人们一无所知,只是谣传他们去世前已经成了当地人的一员。就是从这脆弱的连接点,纺出了一条将新墨西哥州和已知世界联系在一起的线条。

科罗纳多探险之后,这片土地沉寂了四十年。西班牙征服者将视线转移到中美洲和南美洲,将它们作为他们军事和冒险才能最丰厚的回报。普韦布洛人将西班牙入侵的这段插曲写入了他们的舞蹈剧,还将他们浅黄色皮肤的婴儿命名为“月亮之子”。弗朗西斯科·科罗纳多最后如何,无人知道,但是遍布世界各地的圣方济各修士,不会让世界忘记路易斯修士和胡安·德·帕迪拉修士的牺牲,他们殉难的消息使得这片棕色的边区能够活跃于公民权的门口,要求弥补整个地区都皈依基督教的权利和机会。由于处于传教推动力日益减弱的涟漪最外环,我们会认为它微弱得无法成为中世纪的驱动力之一。西班牙人蜂拥而至,不久之后英国人也是一样。无论是什么冲动促使众多人口散布四面八方,在十六世纪,传播基督教福音的愿望,都是将这种冲动理性化的一种普遍方法。

在这四十年间,新西班牙的殖民统治,从墨西哥城远达奇瓦瓦一直向北延伸,抵达了将墨西哥与格兰德河联系起来的古老贸易通道的最南端。在它所穿越的荒原上,普韦布洛土地的真正重要性逐渐为人所知。它开始被认为是一种重要文化的所在地,一个人类活动和利益的中心,一个新墨西哥。

一六五一年,经唐·洛伦索·苏亚雷斯·德·门多萨,即克鲁菲阿伯爵和墨西哥总督的批准,奥古斯丁·罗德里格兹修士带领两名同伴和一小队士兵去普韦布洛部落传教。在那里,三位圣方济各修士获得了至高的回报。他们被杀的消息使得安东尼奥·德·埃斯佩霍——一个享有盛名和财富的虔诚之人,开始了一场调查和救济的远征,因为当时还无法确定三个传教士是否已经死了。

这条路是美国最古老的交通线之一,从奇瓦瓦出发,沿着孔乔斯河到达它和格兰德河的交汇处,再一直沿着南岸前行,就到了今天的埃尔帕索城的浅滩。它与卡比萨·德·瓦卡的道路交叉,正如埃斯佩霍从遇到的印第安人那里发现的,纳瓦埃斯的幸存者曾到过新墨西哥州,对这个联立房屋地区的了解要超过他报告中的描述,这为那些想要相信它的人提供了根据。从此往北是一段痛苦的旅程,它后来被称为“死亡之路”。

埃斯佩霍是一个机智的人,他成功地学习、掌握了当地的资源和地形,使它从那时起成了我们熟知世界的外围部分,而这一次印第安人也得到了白人良好的教导。埃斯佩霍一行人都安然无恙,也没有煽动与当地居民的战争。他发现了萨利纳斯,带回了他说在印第安人房子里发现的丰富的矿石和珍贵的金属样本。这一点必须要加以解释。对黄金,为征服者而准备的免费黄金不计后果的贪婪,是科罗纳多探险队的主要动力。当这种欲望代之以对自然和原矿石冷静正确的评价时,有些事情就发生了。但是如果在西班牙人到来之前,普韦布洛人一点金属都没有,他们几乎没有可能四十年内就学会使用它,因为能干的埃斯佩霍自信地声称,这个地方的矿产和尽人皆知的玉米一样丰富。他带回了控制该地资源的强烈欲望,直到今天这种欲望仍然存在于知道它的人中间。

和许多其它西班牙绅士一样,埃斯佩霍立即申请前往新墨西哥州去拓展殖民地。当他忙于此事的时候,阿尔马登的整个村庄开始了探险之旅,他们穿越布拉沃河,向上到达佩科斯,结果在那里被当局拘捕回来。最后,经过西班牙政治迂回曲折的路线,西班牙州长一职落到了唐璜·德·奥纳特身上。现在请注意,在西南地区的历史上,冒险故事占据着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奥纳特娶了科特斯和蒙特祖马的孙女,他来到普韦布洛人部落的城墙边,建立他的第一座城市。传说中,当特瓦部落的文化英雄波赛耶莫被自己的城市驱逐的时候,他曾去那里避难,在那里,他最后又被驱逐,带着那些反叛的年轻人撤走,发现了印第安人直到今天仍然相信蒙特祖马和阿兹特克民族的道路。

在那些印第安奴隶和随从中间,奥纳特是否将那种血脉带到了养育他们的这片土地,完全取决于你自己的判断,因为这还是很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把美国第一部戏剧的作者带了回来,法尔范船长写了一部关于征服新墨西哥州的喜剧。在奥纳特举行正式就任仪式的那个夜晚,它曾在河流南岸上演过。同样,探险队也有自己的诗人——贾斯巴·德·彼拉格拉,也是一个船长,我们所了解的情况很多要归之于那部糟糕却准确的史诗。相信我,在旅行尽头的那片土地,重要而深远的故事都还没有得到传诵,我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些诗人的夸张和戏剧家的姿态。在一个繁荣旺盛的时代,唐璜就是以他那华丽的姿态出名的。

到达北方的埃尔帕索后,他大张旗鼓地占据了北方所有的地区。“以至高无上的圣三位一体、全心永恒的上帝的名义,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以最神圣恩慈的圣母玛利亚、上帝之母、太阳、月亮、北极星、人性的向导和拥护者的名义;为纪念纯洁的神父、圣弗朗西斯科,穷人的牧首、我的守护神、向导、保护者和仲裁者……我,唐璜·德·奥纳特,遵从上帝的命令,就任新墨西哥州行政区及其附近领域的总督、上将兼州长,我还是他们的殖民者、探索者和抚慰者。”就这样,一五九五年四月三十日,奥纳特以一大群士兵和殖民者、七千头牲畜和八十辆笨重坚固的马车,举行了他的就任仪式,西班牙新大陆的远征之旅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注释】

[1]死亡之路(Jornada del Muerto),新墨西哥瓦尔弗到得克萨斯埃尔帕索长达九十英里的一条狭长地带。地处干旱沙漠区,商旅经常因缺水而亡,故称“死亡之路”。

[2]锡波拉七城(Seven Cities of Cibola),传说中墨西哥北部(今美国新墨西哥州)由七座黄金城组成的地区。十六世纪时曾吸引许多西班牙探险者前往,其中最著名的是弗朗西斯科·科罗纳多(Francisco Coronado)。一五四○年他带领三百名西班牙骑兵和一千名印第安人进入该地区,但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些简陋的土坯房屋。所谓“锡波拉七城”实际上只是五六座祖尼印第安人村落。

[3]普韦布洛(Pueblo),亚利桑那东北和新墨西哥西北的印第安人。“普韦布洛”系西班牙语,意即“村”或“镇”。他们在文化和社会方面基本上相同,但语言却分成四大语系,还有若干亚语系。普韦布洛人系史前阿纳萨基人的后裔。考古学家把他们的文化起源追溯到两千年之前。公元一千年至一千三百年是普韦布洛文化的繁荣时代,人口集中于弗德台地、查科峡谷和其它史前遗址。这些古遗址以石头和砖土建成的多层建筑物为特征。普韦布洛人分为东西两支。东支包括新墨西哥州格兰德河沿岸的全部普韦布洛人;西支包括亚利桑那州北部的霍皮人(Hopi)和新墨西哥州西北部的祖尼人(Zuni)、阿科马人及拉克纳人。两者社会结构有些不同,西部的霍皮人与祖尼人有一套复杂的以母系为基础的部落组织。在东部,父系血亲关系发展起来。

[4]马科斯·德·尼扎(Marcos de Niza,一四九五至一五五八),传教士,西班牙属北美地区的探险家。在去墨西哥之前曾在秘鲁和危地马拉服务。一五三九年,受卡比萨·德·瓦卡有关美国土著印第安人财富故事的激励,安东尼奥·德·门多萨筹划了一次探险,由马科斯修士领导。马科斯修士至少向北旅行到了亚利桑那州东南,也许进入了新墨西哥州。可能受惑于祖尼人的传说,他热情却极其不准确地描绘了锡波拉七城传说中的财富。当一五四○年弗朗西斯科·伐斯奎兹·德·科罗纳多率领士兵到达那里的时候,却证明不过是个传说。马科斯修士由此被解除了向导职务,在耻辱中返回。

[5]胡安·德·帕迪拉(Juan de Padilla,一五○○至一五四二),生于安达卢西亚,西班牙罗马天主教传教士,一生大部分时间随同弗朗西斯科·科罗纳多在北美探险。三百多名西班牙人,包括帕迪拉和其它三名圣方济各修士,应科罗纳多之邀去寻找黄金七城。科罗纳多放弃寻找之后,帕迪拉和其他人随他探索了现今的美国西南部。因此帕迪拉成了最初看见大峡谷的欧洲人之一。但是,当一个土著人“土耳其马”告诉科罗纳多,有一大片叫基维拉的土地,位于现今的堪萨斯,科罗纳多的队伍立即前往探索。一五四一年,经过二十五天的跋涉,抵达目的地之后,西班牙人在一座威奇托印第安村落旁扎营,但没有发现金子,于是“土耳其马”被扼死。帕迪拉随科罗纳多返回西南部,但是一年后他又回到堪萨斯,向威奇托人传道,建立了今日美国的第一个基督宗教传道团。他后来在新墨西哥被害,被认为是在美国殉难的最早的传教士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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