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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人之间的战争

时间:2023-01-21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当山脉的影子缩回到缝隙中的时候,清脆的牧铃声响起,那是纳西斯·杜普林的羊群队伍。在内华达,这种随处可见的小桥是牧羊人为了帮助羊群过河而搭建的。无论法国牧羊人多么不在乎日历,他们也会记得七月十四日。一个法国人永远无法拒绝对祖国的热爱、红酒以及好的伙伴。那伙入侵的羊群饿着肚子在一边叫着,坐立不安,而与此同时,它们的主人正和皮特陶醉在红酒带来的快乐中。而这时,皮特的羊群早已经享受完那美味的牧草了。

——牧场上的竞争如何展开以及牧牛者之战

平顶山上是一片由印第安人钟爱的飞燕草所铺就的蓝色海洋,它穿过内华达的峭壁,逐渐消逝在远方的肖肖尼平地。地平线周围的蓝色光圈就如同副司法长官吐出的雪茄烟圈一样,他躺在巨石的背阴处,根据远处扬起的尘埃估量着到底有多少队,又是谁带领的羊群队伍正朝这儿走来。春季的牧羊期已经开始了,我们交过税后再次风尘仆仆地上路了。

这些羊群队伍中,有两支在亚拉巴马的山峡中,一支在山岬的下面,两支在西蒙河,一支挤在威廉森下,还有一支在皮诺下面的柳树带旁。当山脉的影子缩回到缝隙中的时候,清脆的牧铃声响起,那是纳西斯·杜普林的羊群队伍。纳西斯最好的领头羊“小下士”脖子上挂的铃铛响声悦耳,十分突出,它就像山羊皮做的酒罐一样大,封口处很窄,当羊儿舔食苦味灌木时,它在沙土上来回蹭着,而当羊儿啃着青草时,它又贴在了地面上。那铃儿的声音低沉婉转,在基萨奇山下悠扬飘过,就像水流倾倒发出的声音一样绵远悠长。

副司法长官抽完雪茄后开始向我讲述曼努埃尔·德·博尔巴的故事,他在奥兰察下的空地上杀死了马里亚那。奈勒和鲁宾逊从曼努埃尔手中购买了他的羊群,而后他们赶着羊群朝北走向马里亚那住的地方。在孤松镇,马里亚那被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谣言四起。最终谣言得到了证实——瑞雷斯·卡拉斯科在小路的尽头发现了背上满是刀伤的马里亚那躺在鼠尾草丛中。当司法长官继续向前走去寻找德·博尔巴的时候,纳西斯过来加入了我们。

我们坐在松溪的涓涓细流旁,下面是用树枝和小石头搭起来的摇摇欲坠的小桥。在内华达,这种随处可见的小桥是牧羊人为了帮助羊群过河而搭建的。就在这儿,我们亲眼看到了许多队羊群经过,有一些则由此向南走去,在日暮时分,基萨奇山下面就会闪烁起星星点点的篝火。当羊儿们一只一只通过小桥的时候,司法长官迎着阳光半眯着眼睛,晃动着手指数着羊儿的数量;而我则徜徉在飞燕草的海洋中,陶醉于羽扇豆[1]和在灌木丛顶上漂浮的亮闪闪的泡泡的世界中,并且想知道更多关于牧羊人的故事。

“给我讲讲,”我对纳西斯说——因为他那一头红褐色的头发,红彤彤的脸庞,赤褐色的胡须,还有眼中闪烁的红色光亮,大家都管他叫“红人纳西斯”——“快给我讲讲牧羊中什么才是最糟糕的?”

“那应该是饲料了,女士,因为饲料总是不够。”

“那么,什么又是最好的呢?”

“女士,还是饲料,因为饲料总是不够。”

“但是它怎么可能既是最好的又是最糟糕的呢?”

纳西斯开怀大笑起来,把他的下巴抬了起来,他的红胸膛已经被灼热的阳光烤得发烫了。正是这笑声在他把苏宗·莫瓦尼埃从她父亲家拐出来的那个夜晚出卖了他。他继续说道:“说它是最糟糕的是因为看着羊群忍饥挨饿是非常痛苦的,而且对于羊主来说也是经济上的损失。”

“而说它是最好的,是因为这样一来,人们就必须使出自己的浑身解数以及聪明才智来对付其他人。当一个牧羊人带着毛质优良的肥硕的羊群从山中最后走出来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最优秀的牧羊人。他更了解整个牧区,并且更有能力和方法使其他人远离他的牧场。那么他是如何通过策略和计谋在牧区中得到足够的饲料呢?你觉得你办不到?来,让我们设想一下。你现在赶着一队瘦弱的羊群来到了一片只够你自己的羊吃饱的草场,但是还没等你的羊儿们享用完这顿美餐,另一伙儿咩咩叫的羊群就迎着风走了过来。你在自己的羊群后面转来转去,然后展开一张报纸看了起来。突然来了一阵风,把报纸吹走了,这个沙沙作响的可怕的白色怪物呼地一下就飞了过去,遮在了正往这里靠近的羊儿的脸上。啊,天哪!谁会想到它们会被这么不起眼的一张报纸惊吓得四处逃蹿呢?等到它们的主人把它们重新聚拢到一起时,你的羊儿们已经吃得肚皮鼓鼓的了。”

当纳西斯·杜普林给我讲这些的时候,所有围坐在一旁的牧羊人都眨巴着他们发亮的眼睛,那目光中都闪烁着狡黠的快乐,就如同桦树下面涓涓流过的亮闪闪的溪水。

“是这样的,”奥克塔维说——他是一个蓝眼睛的巴斯克人——“只要你能保管得住草料,那它就是你的。女士您已经在内华达走了这么久,难道就没有遇到过一些类似的情况吗?”

“是啊,我已经被误导过了。”

“他们也并不是有意那样做的,女士。但是当一个牧羊人发现一片肥沃的牧场时,他会故意选择一条错误的小路,这条路就在牧场外但是会越来越远离那片牧场。这样,接下来路过的牧羊人就会被他所欺骗,而那片肥沃的牧场就被秘密地保留了下来,留给最开始的那位发现者了。”

奥克塔维给我讲述这些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关于利特尔·皮特的故事。有一次,当他把羊群赶到一个地势高的牧场时,他看到一个牧羊人也跳了上来,而且是从另外一条更近的小路。但是那天的日子帮了他的忙。无论法国牧羊人多么不在乎日历,他们也会记得七月十四日。他们似乎有一种独特的能力能够预测到那一天何时到来,就好像囊地鼠本能地就知道何时他的口粮会变得美味。皮特掏出一瓶酒来:

“来吧,老兄,今天是七月十四日!”这个策略家喊道。

“来吧,让我们干一杯,为了伟大的七月十四日!”

红色的液体在他们的喉间汩汩流淌。一个法国人永远无法拒绝对祖国的热爱、红酒以及好的伙伴。那伙入侵的羊群饿着肚子在一边叫着,坐立不安,而与此同时,它们的主人正和皮特陶醉在红酒带来的快乐中。他们似乎透过那红色的液体看到了巴士底狱的倒下以及法国三色国旗的冉冉升起,当然,他们最后也看到了空空如也的酒瓶底。而这时,皮特的羊群早已经享受完那美味的牧草了。可皮特只是在一旁大笑,拒不承认他做过这样的事。但是他是那样悠闲自在,我敢肯定与其说这事没发生过,倒不如说是他碰巧从没想起过这事而已。

“不说那个了,我来给你讲一个真事儿吧。”皮特说道。

“有一次,我到了一个牧区,那里有一块邻近饲料场的牧场,周围布满了泉眼,但是草场本身是干涸的。关键就是要得到泉眼的使用权,而泉眼所在的那块地方是专属于某一个人的,那人的名字在这儿我就不提了。于是我给他写了一封信,请他给他的泉眼和草场开个价,但是他迟迟不给我回信。我自信能搞定这件事,于是就留下话说信可以转寄到我的营地,然后每天依旧把我的羊群朝那块牧场赶。同时,我也发现另一个牧羊主也在我相中的这块牧场周围牧羊,因此我就更加渴望收到回信,因为我相信他也已经盯上了那里。

“如果我雇的牧人是值得信赖的,那么这也就无所谓了。但是我确实看到过他坐在另外那个牧羊主的篝火旁,我也知道他对我是有怨言的。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也许是营地里没有足够的大蒜,也许是我把酒管得太严了一点,也可能有些人的额头上就贴着他应该怨恨自己老板的标签。一周过去了,我相信我的牧人肯定已经将我没有租到那片泉水牧场的消息告诉了我的对手,于是当晚我就作出了一个决定,第二天我把牧人派到很远的地方去放羊,然后我写了一封信——寄给我自己的,皮埃尔·吉罗——然后把它放在了营地中。信是贴着邮票的,完全就像是从邮局里发出来的一样。然后我就去干活了。当我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我的伙计大声地告诉我说:‘有您的信!’”

皮特咯咯地笑了两声,很为自己的巧妙伎俩得意。

“呵呵,如果你想要干这种事,那就一定要干得天衣无缝才行。我发现当我假装看信的时候,我的伙计在一旁用余光偷看,‘是关于那块牧场的吧?’他问道。‘你来看看吧,’我说,把信递给他。他根本就不识字,但是他从来都不承认这一点。那晚,他又去了那个牧羊主的篝火旁闲聊,而第二天我就看到那位老兄和他的羊群队伍从这儿离开了,于是我知道他听说了我已经收到回信的消息了。然后我就把自己的羊群径直赶到那片泉水牧场上去了。”

“那么要是那封真正的回信寄到了的话——它真寄来了吗?”

“这你还用问我吗!”皮特大声说道。他责备地摇着头,目光深沉,但又狡黠地闪烁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更加相信他的话了。

在内华达的东面,大面积的草料场不是很多,而且水源之间也相距很远。为了更好地利用这些有限的资源,牧羊人之间免不了要明争暗斗一番。有一次,一个牧羊人赶着羊群朝帕拉尼特走去。路上,他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股甘甜的清泉。那片地区的牧场上满是丛生禾草和牧豆树,泉水从熔岩层下面涌上来灌溉牧场。他在那里放了两个多礼拜的羊,以那片牧场周围草料的充足程度,他的羊群再待上一个月也不成问题。就在那会儿,越过牧豆树,他远远看到了另一队羊群所掀起的尘土。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提着一只水桶走出牧场去找那队羊群。就在通往那个秘密泉眼的小路上——但是还有一英里多才会到——也有一洼从地下渗出的水,但此时水已经被走过去的羊群踩踏得污浊不堪了。牧羊人来到这里,挖了一个洞,然后假装从洞里往桶里舀水。这时,一个陌生的牧羊人赶着那队羊群过来了。如果他们是在剪羊毛或是生小羊的时候碰到,那他们可能会成为好朋友,但是在牧场里牧羊的时候则不然——

“老伙计,草料怎么样啊?”

“相当好了,哥们儿!”

“那水呢?”

“哎,你来看吧!”后来者向桶里那污浊的水投去了沉思的目光,显然,羊儿们是不会去喝这样的水的。他又看了看草料,叹息了一声,草的确不错,但是没有水怎么行啊!

“我正琢磨着换个地儿呢。”第一位牧羊人说。但是此时,后来者已经把他的羊群赶上了另一条返回的路。

抢先得到草料的渴望在牧羊人当中越来越强烈。受雇于同一个羊主的牧羊人会把彼此挤出牧场去。门科斯马恩告诉我说,有一次他的一个领头牧羊人把他看管的羊儿一只对一只地摆来玩儿,就像一个人在单人纸牌游戏中玩的把戏一样。尽管高级一些的牧羊主认为长时间地和羊群在一起会使牧羊人们对于牧场和羊群的使用上具有的一定的优势,但是在他们心中,放牧人虽然看似占有着草料和羊群,但是那并不等于他们就拥有这一切。

桑格去蒙大拿放牧的时候,经由深泉谷穿过了内华达。但就在一八七四年,对冬日牧场充满期待的哈里·奎因也赶着数量达两万两千只羊的庞大队伍进入了那个山谷,结果在厚厚的积雪中,他损失掉了九成的羊,最后只剩下两千二百只游荡在低矮的灌木丛中,那里的恶劣条件可见一斑。当桑格首先在那里开辟了一条道路时,那里的草料充足,而且如果大家都公平放牧的话,草料何止是充足啊!但总有一些不按规矩办事的人,途中有另一位牧羊人也沿着同样的方向而来,但是他总是抢在桑格前面,在拂晓时分就把他的羊群赶到牧场上。桑格发现了那个人的企图,左思右想有了一个主意,于是把那个人约到了一个泉水叮咚的好地方。

“现在,”桑格说——把他的真实意图隐藏在那看起来相当诚实的蓝眼睛和友善的德式表情中——“这儿的草料真是不错,所以我还可以在这里待上一阵子。”他的话起到了效果,对方安稳地和羊群一觉睡到大天亮,结果只看见连夜离去的桑格的羊群在北面的地平线上伴着扬起来的尘土渐渐消逝。每个放牧季到来时,牧羊主们都要谋划一些新的策略甚至是诡计来对付那些妄图独占牧场的人,而桑格并不是唯一一个在这个行当里耍诡计的人。他曾经当着放牧人的面把盐洒在牧场上,从而导致牧人们惊恐地把羊群赶离那片地区,理由是草料已经被污染了。类似这样的报复行动在六十年代是司空见惯的,因此,在他初为羊主时,人们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会被赶出牧区。

门科斯马恩的另外一个牧羊人,在把标记为“三足人”的羊群赶往夏季牧场的途中,发现另外一个葡萄牙牧羊人也正朝着同一个方向放牧。门科斯马恩的羊群对于这一带很熟悉,于是他们争取尽量抢在那个葡萄牙人的队伍的前面。而入侵者却偷偷地接近了他们的队伍,扬起的漫天尘土为他做了掩护而未被发觉。他们试图找到那个葡萄牙人并做个了断,可是,在尘土飞扬中,只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混杂着羊儿身上铃铛的声音。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他们发现敌人已经果断地撤退了,而他撤退的速度如此之快不得不让人感到怀疑。果然,当门科斯马恩把自己的羊群聚拢在一起进行清点的时候,发现那个家伙在尘土的掩护下,混入了自己的队伍,并拐走了一大批优质的美利奴绵羊。

发现羊儿被偷并及时追查并不难,难的是牧羊人如何去解释为什么没有他的羊群标记的羊会混在他的队伍中。如果他是聪明人,他一般不会去尝试这样做,即使羊儿们是在一次暴风雨过后自然地融进了他的队伍的话,牧羊人也通常会帮忙照管一下并把它们归还给前来认领的人。但如果遇到了心术不正的人,那些羊儿们可能会被送出这片牧区,被重新打上标记,那样,羊儿就无论如何也追不回来了。当然,这样的情况并不普遍,大多数牧羊人都愿意在开放的牧场中尽量享受这一愉快的牧羊旅程。

在分水岭附近,每一块地方都是有可能被灌溉并吸引牧羊人驻足的。每年都会有大量怀揣希望的勇敢的人们来到这里,当然,也有相当多的人自认没有足够的能力而选择了其它地方。通常,人们不会选择去耕耘改善那些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而是热情高涨地去争夺那些不属于他们的成形的牧区。但是在加利福尼亚这儿,牧羊人和牧牛人之间并不像蒙大拿和亚利桑那那里的牧羊人一样困扰于由于争夺牧场而引发的武力争斗和痛苦之中。由于我将要讲的是有关保护林区的事儿,所以我会尽量用一个以牧羊为生的人的口吻来向你叙述。这样一来,尽管我只是一个转述者,但整件事情也应该是十分清楚的。

三年中会有两年的时间,在牧场里没有足够的草能够让牛羊们吃得膘肥体壮。赶上年头儿好的时候,牛羊们可以在同一块地方吃草,互不干涉。但是在干旱季节,羊儿们只能吃到些野草的根,连肚子都填不饱。当羊儿们被成群牧养的时候,它们的粪便会将整块地方都弄脏,这是很惹人烦恼的。一般情况下,雨后的小草会重新冒出嫩芽来,泥土中散发出阵阵清香,但是在缺水少雨的西南地区,干草长长地躺在地上,新草无法生长,草料当然就供应不足了。牛群同样会把牧场弄得一团糟,因此,只要是牛群刚刚经过一片牧场,即使那里有新鲜的嫩草,羊儿们也会避之不及,哪怕是在饥荒时期。而且那些牛十分喜欢泥泞的土地,它们会将泉水边的土地踩踏得一团糟。在西南部,那里的土地无法承受数量如此之巨的牛群,也没有那么多的肥沃牧场和丰沛水源同时供牛群和羊群来使用。因此,牧羊人与牧牛人之间的斗争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牧牛人会将羊群赶到悬崖边,或者闯入到畜栏中进行残忍地屠杀。当然,也会有人员的伤亡:牧羊人直挺挺地倒在羊群中,而牧牛人也会在骑马经过交叉路口时遭遇到埋伏,而瘫倒在马鞍上。

这种相互之间的不断侵犯与斗争大多应归咎于人们的贪婪和统治欲望。这一点在牛仔们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毋庸置疑,他们认为自己天生就该在所有情况下都要比任何一个牧羊人高一等。我本人不属于任何一方,当然也不会支持任何一方,而且我本身也对那种将人分成三六九等的做法十分反感。

这时候应该再去回顾一下所有那些因为毛皮生意而致富的人了,有意思的是只有不到一成的人是在他们自己的土地上成功的。所有这些成百上千万英亩的牧豆树、鼠尾草、芹叶太阳花等等都是生长在美国的土地上,我们如此大方地将这些肥美的土地拱手相让,使它们成为欺骗与暴力的奖赏。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就导致了牧场上发生的暴力行为很少需要负法律上的赔偿责任,也不会有人因为索取过多而被关押。也许我们可以考虑用租赁的方式来简单地分配这些固定的公有牧场,但是目前的这种安排或许也是我们大熔炉式的群体思维定式所体现出的最优越的安排吧。

【注释】

[1]羽扇豆,一种多年生草本花卉,蓝紫色。——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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