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规划会议追忆

1978年10月，我去南昌参加《外国文学简编（欧美部分）》的研讨会。我是从银川到北京和当时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的高莽、李辉凡两位先生搭伴到南昌开会的。这是“文革”10年浩劫结束，我从被群专、农场劳动10年走出“牛棚”后，由于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拨乱反正，重新回到教学岗位，第一次出外参加学术会议。

在南昌开会期间，我和高莽先生、李辉凡先生、中国人民大学赵澧先生同住一间房子。我听到赵澧先生说起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将在当年11月在广州召开全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规划会议，他要去参加这次会议，我也动了心，觉得机会难得，于是便打电报给学校，幸亏当时的宁夏大学中文系主任王拾遗先生同意，并批准我坐飞机去广州（当时乘飞机必须特批）开会，因此，我可以说是非常偶然地有幸参与了这次世纪盛会。

这次全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规划会议是“文革”10年浩劫结束后，全国外国文学界群贤毕至的首次盛会。会议由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主办，在广东省委、广州市委的大力支持下，会议召开得非常成功。时间是1978年11月25日至12月6日，参加会议的有来自全国各地70多个单位的140多名代表，都是各研究单位、高等院校、编辑出版部门从事或主管外国文学研究的专业工作者和负责人。我国外国文学界的许多老前辈和知名学者都出席了这次会议，还有相关部门的领导，如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周扬先生，国家广播事业局局长梅益先生，北京市委书记处书记、宣传部部长杨述先生，《中国大百科全书》总编委会副主任、大百科全书出版社总编辑姜椿芳先生，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党委书记吴介民先生、所长冯至先生、副所长叶水夫先生，上海译文出版社总编包文棣先生，人民文学出版社国际部主任孙绳武先生等也出席了会议。

11月25日的开幕式上，外国文学研究所党委书记吴介民先生致开幕辞，外国文学研究所副所长叶水夫先生做《关于全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八年规划草案的说明》。吴介民先生在开幕辞中高度地概括了这次会议的意义：“在外国文学研究工作领域，这样的全国性盛会不仅是‘文化大革命’以来的第一次，而且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次，恐怕可以说，是我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这是我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的一件大事。”

叶水夫先生在讲话中，对于《全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八年规划草案》中的几个问题着重做了说明：一是目前我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的现状与问题，二是我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的方针、任务，三是规划中的研究项目及其重点，四是健全组织机构，重视培养人才，加强图书资料工作。他希望通过这次全国性的会议，根据大家讨论的意见，将《全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八年规划草案》再做进一步修改，共同制订出一个比较完备的八年规划来。

会议期间，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周扬先生做了重要讲话，他在讲话中主要讲了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世界文学的来龙去脉；第二个问题，外国文学研究中的学习和批判；第三个问题，造就一支外国文学专家队伍。”在谈到世界文学问题时，周扬先生特别强调了搞外国文学的人要了解整个世界文学的发展脉络；在当代世界文学的发展中，应该有一个东方文艺复兴，或者说有个东方文化的大发展。

尤其令我们所有与会者震撼的一幕发生在周扬先生讲话结束时，周扬先生眼含痛泪，向大家致歉，我记得大意是：因为多年来我国政治生活中贯穿着一条极“左”路线，因此自己在多年来分管文学艺术的工作中，也在自觉不自觉之间执行了“左”倾路线，包括在工作中对一些人和事做了不恰当的，甚至是错误的处理，影响了我国文学艺术以及学术界的健康发展，对一些好同志造成了精神与物质的损害，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了很大损失，在此，向同志们表达自己诚挚的歉意。

梅益先生也在大会上做了重要讲话。他在讲话中主要谈了规划草案修改中需要注意的几个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外国文学如何为四个现代化服务的问题，第二个问题是外国文学规划的重点问题，第三个问题是外国文学队伍与资料建设问题。”在讲话中他特别强调了要重点关注和研究当代外国文学。

会议期间，还进行了一系列精彩的学术交流活动。北京大学杨周翰先生、人民文学出版社孙绳武先生、外国文学研究所柳鸣九先生等分别做了大会发言。

北京大学杨周翰先生发言的题目是《如何提高外国文学史编写的质量》，人民文学出版社孙绳武先生发言的题目是《关于当代苏联文学研究中的一些问题》，外国文学研究所柳鸣九先生发言的题目是《西方现当代资产阶级文学评价的几个问题》。

会议期间，还成立了中国外国文学学会，原则通过了《中国外国文学学会章程》（草案），民主选举了中国外国文学学会会长冯至，副会长曹靖华、吴富恒、季羡林、陈嘉、叶水夫等人，以及理事52人。中国外国文学学会成立以后，对于组织和联络全国的外国文学工作者，提高和普及外国文学研究与教学工作，开展外国文学的学术活动，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12月6日，全国外国文学研究工作规划会议胜利闭幕，外国文学研究所所长冯至先生致闭幕辞。冯至先生说：这次会议不仅在我们每个人的生活中是难以忘记的，就是在我国外国文学这门学科的历史中也翻开了崭新的一页。最后，冯至先生引用但丁的《神曲》中的诗句，为自己的讲话与整个大会做了结束。他说：我们必须像马克思引用但丁《神曲》中的诗句那样，从事科学研究工作犹如走进地狱的入口，不容人有恐惧与犹疑。我们一定要使《规划》的设想成为现实。首先我们要在1979年内写出一些东西来，迎接建国30周年国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