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我的梦境
我如此深情地注视着你呵,江南,
江南呵,我的梦境。
翠绿,金黄,雪白,粉红……
呵,鲜花和绿叶,
交织成五彩的云。
每一条河沟,
每一条小溪,
都像春天的脉搏,
在泼泼地跳动……
双角弯弯的水牛,
弓着腰拉着犁,
刚刚翻起的泥浪上,
正掠过一双燕子轻捷的身影。
在墨绿的竹林的云中,
在粉红的花的云中,
飞动着孩子们用柳笛
吹奏的歌声;
那是纯真的,无邪的歌,
那是美好的,随心所欲的歌,
我真想变作一支柳笛,
含在江南孩子的口中……
弯弯的通向远方的小道,
这田野的粗细不匀的血管呵,
三月的雨,
刚刚铺下一片泥泞。
我注视着拖拉机轮胎留下的花纹,
我注视着行人留下的一行行脚印,
注视着水牛留下的深深的蹄痕。
我多想沿着这些小道去走一遍,
走进路边那些白墙红瓦的房子,
或者走进那些新铺上稻草的茅棚,
去和那些江南的主人谈谈,
听听他们陌生的口音,
听听他们爽朗的笑声,
听听他们讲述那痛苦的往事,
或者幸福的爱情……
小河割断了弯弯的小路,
渡河却把小路接通。
竹篙点破河里的云朵,
笑声惊飞芦苇里的水鸟,
人们繁忙地走向彼岸,
走向各自要去的地方。
留下不知名的飞鸟,
在青青的麦田上,
在清清的碧水上,
鼓翅飞翔,长歌不停。
那是一支只有鸟儿才懂得的歌呵!
可是,我想此刻,
我听得懂,那唱的是欢乐,
是江南充满甜蜜的宁静!
一方方还未插秧的水田,
印着黛黑色的山的倒影。
一条条青山的顶上,
砖石砌起的石塔时时钻出树丛。
古老的阁楼,
绚丽的色彩正在阳光下闪动。
多少美丽的传说呵,
多少衰落的繁盛!
而在古塔和阁楼旁,
一幢幢红色、灰色和白色的新楼
挺立着,像它们后来的
魁伟的弟兄!
从那向阳洞开的窗户里,
我看到正逗孩子笑着的妈妈,
看到一蓬蓬花的盆景!
呵,掩盖不住的新生活的气息,
正在每一个窗口里流动!
湿漉漉的江南呵,
绿溶溶的江南呵,
万木竞翠,百鸟齐鸣的江南呵,
如此生机勃勃,
如此多彩繁盛!
我是如此深情地向往着你,
江南,我的梦境!
我是北方的儿子,
在黄褐色的土屋里,
诞生了我的生命。
伴我度过童年的,
是黄土高原上干燥的风。
那时,我向往着绿色的
花的世界,
有过江南一般五彩缤纷的梦。
我的家乡,
也有短暂的美丽的春天,
可是贫穷和严寒,
总是跟着枯黄的秋冬!
呵,我多希望有一个绿色的四季,
给家乡一个不凋的青春。
我是北疆的士兵,
在干渴的沙漠戈壁,
我曾戌守过边境。
那里,只有粗野的风,
固执的沙石,
沉默的骆驼,
和蜥蜴焦躁地走动。
我曾梦见过江南,
梦见过水,
梦见过蓝色的天,
和花朵美丽的笑容。
当我看见我的父兄,
把铁镐和锄头一起挥动,
当我看见拖拉机,
满面灰尘的日夜轰鸣;
当我看见扬水站的管道,
爬上高塬,像条条游龙;
当我看见一棵棵白杨,
正在贫瘠的沙石间扎根,
当我看见北方的社员第一次捧起稻穗,
阳光流进脸上的皱纹;
生活便改变了我的梦。
我梦见故乡干枯的土地
一片碧绿,
每一颗石子都变成花朵,
每一丘黄沙都变成谷堆,
骆驼、黄牛,像水牛一样,
正在泥水里耕种……
我北方的故乡呵,
你将和江南一起沉浸在我的梦境。
1979年3月14日于江南
1979年8月14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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