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悖论
从公元220年曹丕代汉,到公元589年隋灭陈统一全国,共369年。这一时期,虽然有三国归晋的短暂统一,但不久即因“八王之乱”而被破坏。五胡乱华、南北朝对立,也长达286年。国家处于大分裂大动乱的时代。
这一时期,五胡逐鹿,群雄并起:有扯起少数民族入主中原第一面旗帜的匈奴人刘渊;有奴隶出身,仅靠十八骑起家的羯族英雄石勒;有一纸杀胡令威震天下的武悼天王冉闵;有13岁带兵,未逢一败的后燕世祖慕容垂;有开创民族融合政策先河的前秦苻坚;有文治武功不亚于诸葛孔明的王猛;有开创北魏基业的拓跋珪;有北伐中原的刘裕;有统一北方的拓跋焘;有北魏汉人女主冯太后;有结束民族纷争的拓跋宏。
这一时期也是中国历史上暴君出现最多的时期,无限权力能把人变得禽兽不如。在权力斗争中,父杀子,子弑父,弟兄叔侄残杀,不足为奇。北魏末年,竟出现了胡太后为了权力而毒杀独生儿子的惨剧,加速了北魏王朝的灭亡。
这一时期,战乱不断,各族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垄断政权的豪族地主势力形成强大的门阀世族集团,占有大量土地,拥有大量佃客、部曲和奴婢。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十分尖锐。农民起义、各民族人民的起义不断。沉重地打击了门阀世族的统治,使之走向没落。
这一时期也是我国历史上的第二次民族大融合时期。迁居内地的各少数民族因仰慕和崇拜中原文化,逐渐融入汉族中。鲜卑人自称是黄帝少子昌意之后,“受封北土,国有大鲜卑山,因以为号”。而大鲜卑山即今天的大兴安岭。慕容氏追祖黄帝有熊氏,苻氏追祖夏禹有息氏,姚氏追祖帝舜有虞氏,赫连氏追祖夏禹,宇文氏追祖炎帝神农氏。更有称作“李陵胡”者,认为自己的祖先是投降匈奴的汉将李陵。《宋书·索虏传》载:“索头虏姓拓跋氏,其先汉将李陵也,陵降匈奴,有数百千种,各立名号,索头亦其一也。”刘渊就以汉朝曾下嫁公主给匈奴单于为依据,自称是汉朝的外孙,推崇刘备,追尊后主,“立汉高祖以下三祖五宗神主而祭之”,称“汉王”,定国号为“汉”(后改称前赵),表示要继承汉朝的正统,取晋而代之。至于北魏孝文帝的汉化措施就更加彻底了。
民族大融合给汉民族注入了新鲜血液和活力。著名历史学家雷海宗先生指出:“四千年中国历史,以淝水之战分界,分为两周。第一周为‘古典的中国’,经历了五个时代,至此已衰,按照文明古国老例,衰落以后,其历史形态便要终结,而中国却以淝水之战得了新生。第二周为‘综合的中国’,其血统和文化,都起了很大变化——‘胡汉混合,梵华同化’,历史的重心,从黄河流域,转向长江流域。他说,埃及文化由生到死,不过三千年,先是被希腊征服而希腊化了,后来又被回教徒征服而阿拉伯化。今日世界,已没有埃及人、埃及文字或埃及文化。今日所谓埃及的一切,都是阿拉伯的一部分。巴比伦文化寿命与埃及相同,也被希腊征服,后来又被阿拉伯化了。希腊、罗马文化寿命更短,由生到死不过两千年,今日希腊不是古代希腊,今日意大利不是古代罗马。而中国,由夏商以至于今日,历四千年而仍然健在,就由于第二周的新生。与春秋战国时期的大融合相比,层次更高。为日后的多民族国家大唐开创盛世铺平了道路。”
佛教在这一时期臻于极盛。杜牧说“南朝四百八十寺”实际仅建康(今江苏南京)一地佛寺就达五百多所,僧尼有十余万人。北魏一朝全境寺院达三万多所,仅洛阳就有一千三百多所。著名的敦煌莫高窟、大同云冈石窟、洛阳龙门石窟、天水麦积山石窟、宁夏固原的须弥山石窟就修凿于这一时期。西方的佛教大师络绎不绝地来到中国,从梵文译成汉文的佛经越来越多,佛教的各种宗派也在中国先后出现,佛教信仰的狂热早已突破了当时分裂状态中的中国的地域界限。成了统治者麻醉人民的鸦片和受苦受难大众医治心灵创伤的镇痛剂。
杰出的无神论者范缜则与佛教展开了尖锐的斗争。他在《神灭论》一文中指出:人的精神和肉体互相依存,犹如刀和锋利一样。没有刀就没有锋利;肉体不存在了,精神就会无所寄托,不能单独存在。因此,人死精神不灭、轮回转世、因果报应等等说法,都是荒谬的。范缜的主张,引起了佛教信徒的极大震动。梁武帝萧衍借口范缜“违经背亲”而将其流放广州。
创立于东汉末期的道教,也经晋人葛洪、北朝嵩山道士寇谦之、刘宋庐山道士陆修静及齐梁时的道士陶弘景等人的改造充实,兼采儒、老、释三家之说,把它们杂糅融汇在一起,以汉民族土生土长的传统形式出现,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
这一时期,佛、道两教为求得进一步的发展,无不积极地附会及竭力迎合儒家的伦理道德观念。南北朝时,流行兼用《孝经》《老子》及佛经随葬。南齐名士张融遗命,入殓时“左手执《孝经》《老子》,右手执《法华经》”,表明自己三教兼习,以保佑冥途平安。儒、释、道三家通过相互吸收融合,逐渐趋于一体化。“三教合一”的理论,对中国社会产生的影响日益强烈。中国化的佛教早已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佛教对中国文化的影响是划时代的。当时玄学盛行,士大夫仍在清谈,但内容由老庄变成了佛陀。佛经的翻译丰富了汉语言:平等、自由、觉悟等来自佛典,还有纯是梵语音译的菩提、涅槃、刹那等为汉语注入了新的血液。白话文和语录体的出现也缘于佛经的翻译。在语言上,南朝文史学家沈约根据梵语的启示,为大量同音的方块汉字定出“平上去入”四声,丰富了中国语言的音调。
从中国文学史的角度看,这一时期又是一个文学理论著作繁盛、文学思想活跃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关于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的思想已经确立;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的作品与学术文章的界限已经开始区别开来,先后出现了曹丕的《典论·论文》、陆机的《文赋》以及刘勰的《文心雕龙》。这几部著作虽然都有各自的观点,但都突出地强调了文学作品的艺术性,强调“文以气为主”;把创作看成是想象的思维;并不忽视载道征圣之文的形式和艺术性。按鲁迅的说法,这是一个“文学的自觉的时代”。
南朝刘义庆的《世说新语》是我国古代“志人小说”的典范之作,鲁迅说它“差不多就可以看做一部名士的教科书。”
齐梁之间的钟嵘所著的《诗品》是评论诗歌的专著,评论了自汉至梁的122个诗歌作者并阐述了诗歌的流派及其继承关系。
梁昭明太子萧统的《昭明文选》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选本诗文总集,它选录了自先秦至梁武帝普通七年(526年)近八百年129位作家752篇各类诗文,在中国文学史上影响很大。唐代即有“《文选》烂(读熟),秀才半”的谚语。
南朝陈徐陵编选的《玉台新咏》则选录了汉魏至南朝梁的诗歌769篇。
杨衒之的《洛阳伽蓝记》记述北魏京城洛阳佛寺兴废事迹,其中记都市、宗教,有很高的文学和历史价值。
颜之推的《颜氏家训》则是作者关于立身、治家、处世、为学的经验总结,在封建家庭教育发展史上具有重要的影响,被后世称为“家教规范”。
乐府民歌《木兰诗》表现了古代劳动人民乐观积极的爱国主义情怀,更是北朝留给后人一笔珍贵的精神财富。千百年来,花木兰成了一个家喻户晓人人喜爱的巾帼英雄。
北魏流行一种被称作“魏碑”的肥胖型书法,使方块的汉字表现出了它的华贵美,是北魏在文化上的一大贡献。
这一时期的诗人谢灵运、鲍照、庾信的诗赋都有较高的成就,对唐代诗歌的发展具有很大的影响。
这一时期的科技成就也是引人注目的。贾思勰的《齐民要术》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完整而有科学价值的农书;郦道元的《水经注》是一部具有很高文学价值的地理书;祖冲之求得的圆周率数值在3.1415926~3.1415927,远远超过了前人的成就,是世界上第一个把圆周率数值推算到小数点以后七位数的科学家。葛洪、陶弘景的《金匮药方》《肘后百一方》《神农百草经》是长期应用的医学著作。葛洪的《抱朴子》为后人留下了不少科学史材料。
如果用唯物史观看待历史的话,这一时期的中国是当时世界上思想最开明、文化最繁荣、科技成就最突出、经济发展最快的国家。是中国历史上最有争议最有价值的时期。
历史的悖论在这一时期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2011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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