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时,六安西门有一个姓程的员外,家资巨万。程员外家中有一妻一妾,妻吴氏,曾生有一子,于八岁时不幸病故;妾许氏,也生有一子,眼下已有十五六岁的光景。
这年五月的一天,程员外及妻、妾三人暴毙,经仵作检验,系误食了一种有毒的蘑菇。令人吃惊的是,年过四十的吴氏居然还怀有身孕。所幸的是,程家的少爷这一天因外出讨账不在家,躲过了一劫。
程家少爷少不更事,家中的后事都是由其舅舅过来安排打理的。程家是大户,不差钱的主,丧事自然安排得甚是风光。
办过丧事之后不久,程家少爷便在其舅舅的帮助下,变卖了全部家产,离开了六安,到他的姥姥家——山东临沂去定居了。
话说那时六安有一个以盗斗子为生的主,姓钟,因其出生时重七斤,故小名为七斤。程家出殡时,七斤一直悄悄地混在人群里,注意到这一家的随葬的物件很是可观。待到程少爷离开六安,七斤便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挖开了墓门,摸进了墓室。
宋代的墓多为砖室墓。墓壁有四方的,也有圆状的。上面一般是一个半圆形的弯顶。程家的墓室砌得很宽敞,里面按序摆着三口黑漆棺材。按规矩,中间是程员外,右为妻,左为妾。七斤打亮了火把,挨个地撬开了棺材,将里面的随葬物件一洗而空。可就在他撬开最后一口棺材时,他怔住了:棺材里居然没有尸体——这是一口空棺!这就怪了,下葬时,他是混在人群中瞅着的。三个人都被抬进了棺材,并当着众人钉了七八寸长的材钉,这尸体在棺材中,怎么会不翼而飞了呢?别说这口墓没人在他七斤之前进来过,就算有人先他而来,谁又会不盗金银财宝而去盗一个尸首呢?
七斤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但他明白,他自己所做的勾当原本就是违法的行径,当然是报不得官的。但这桩怪事既然让他给遇上了,他要是不弄个明白,一辈子心里也不会踏实。他想,这一家人中,唯一一个活着的,便是那位十几岁的少爷了。要想了解这家人的情况,首先必须得先找到那位少爷才是。何况,这墓中丢失了的,也正是这位少爷的亲娘的尸体。于是,七斤将盗得的一些珠宝古玩拿去当了些银子,又找程家的邻居问了问程少爷姥姥家的大致方位。
南宋时期,六安常有一些贩茶的商人行走于安徽和山东之间,于是,七斤便驮了一些六安的茶叶,扮成茶贩子上路了。
大约半个月的光景,七斤到了山东临沂,费了九龙二虎的力气,终于打听到了许氏娘家的家门。他正要进去,忽然从这家的大门中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这男的正是程少爷,而这女的居然和那天下葬抬进棺材的许氏生得一模一样!七斤这一惊非同小可,他脑子里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件事里大有文章。
七斤没敢造次进这家的门,而是在斜对面的一家小酒店坐下来,要了两个菜,四两酒,一边喝着,一边与店老板闲扯。闲扯中,七斤证实了刚才那个女人就是嫁到安徽的许氏,而且这一带的人压根就不知道程家中毒死人的事,只是听说许氏的男人病死了,因此带了孩子回娘家来住了。
七斤回到六安,觉得这件事瞒不得了,便写了一个匿名的状子,只说城西程员外家的墓里有一口空棺,尸身跑了。又说在山东临沂某镇上有一女人酷似程员外之妾许氏,会不会是尸身“还阳”了?云云。
官府接到这个匿名状子,立马派人到程家墓地去察看,果然有一口棺材丢了尸体。于是又按状子上的地址,找到山东临沂,将许氏母子带回六安审问。一堂审下来,案情就大白了。程家自吴氏的儿子病故后,就只有许氏生的一个儿子了。也就是说,将来继承家业和香火的,也就是这个少爷了。但今年吴氏居然又怀孕了,这便让许氏坐卧不安起来。一旦吴氏又生了个儿子,那这偌大的家产便又是人家的了。因此,这女人召来在寿州做生意的兄长,策划了一个阴谋。那就是毒死这家人。夺得财产。为掩人耳目,堵人口舌,他们让许氏自己吃了一种可致昏迷的药。待下葬后,许氏的兄长又将其妹从棺材中抱出来,以解药救醒。然后变卖家产,逃之夭夭。他们原以为六安与临沂千里之遥,无人会找到这里。想不到刚刚才一个多月,便东窗事发了。他们在设计这个阴谋时,完全没有想到墓室会很快被盗,空棺会被盗墓者发现。也许,这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官府破了这宗奇案,将犯案兄妹处了极刑。程少爷因并未参与阴谋,且又是程家唯一的骨血,训诫一顿放了。但原先运到山东的财产,被如数索回,罚没入官。
此案了后,官府又出一公告,悬赏五百两白银,寻找报案递状子的人。七斤看到这个公告,甚是得意,寻思自己在这桩奇案中是有功之人,拿点赏钱也是应该的。于是,便大脑一热,揭了榜文,大摇大摆地进了官衙。岂料他刚进府衙,便被早已埋伏在大门两侧的衙役们按倒在地,捆绑了起来。一个捕头皮笑肉不笑地说:“一个盗墓贼,居然还真敢到官府来领赏,这还真是天下奇闻了!”
七斤伏在地上,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师傅临终前曾告诫过你,要你一辈子绝不可相信官府的人。你利令智昏,将他老人家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活该有此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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