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心底,有一段永恒的记忆,属于内蒙古大兴安岭。
43年前,我走出大学校门,离开北京,来到大兴安岭密林深处的伊图里河林业局。在那里我有了第一个工作岗位和第一处足以栖身的家;有了第一批学生和第一批为林区写作的诗作文稿,并从此开始以笔耕为业的报人生涯。在将青春的热情和十多年的劳作留在林区以后,我重返北京,到林业部工作。然而,从那时起我也带回了对大兴安岭的怀念:那挺拔伟岸的落叶松、那俏丽的白桦林,那春天灿若明霞的映山红、那冬季玉洁冰清的雪海,那碧绿得透明的夏之群山,那明澈得醉人的秋之泉溪,无数次地装点出我的梦境。随着时光流逝,这种情怀日渐浓郁、日渐丰盈、日渐厚重,成为我心中永不消散的云霞。终于,有一天这段心结从梦境中走出来,幻化成一张张精美的摄影作品,灵动而真切地展现在我眼前,重又将兴安山水、林海朝昏,熟悉而又陌生地再次陪伴了我的生活。那山从照片上站起来,那水从照片上涌出来,婉转的鸟鸣、芬芳的花香从纸面上透出来……那魂牵梦绕的大兴安岭的景致,又活生生地在我身边生息、聚散、呼吸、跳荡——展开在我面前的是《柴国旺摄影作品集》。
柴国旺,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内蒙古大兴安岭林区摄影家协会主席。40多年前,在伊图里河林业局中学任教时,国旺曾是我的学生。数十年过去,他的工作业绩和摄影事业上的成就,都让我由衷为之高兴。国旺在高中读书时,十年动乱尚未结束,学校里教学秩序不正常,同学们学习积极性普遍不高。而国旺是一个例外,他学习用功,爱读书,爱写作,属于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这样的学生的存在,给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带来的安慰,是没有那个年代生活经历的人难以想象的。记得他曾写成一首长诗,描述一次集体劳动,同学们经过排练,登台表演,在学校的文艺汇演中获得好评,一时传为佳话。国旺高中毕业后的第三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他又获求学深造的机会,结束知青生活,赴外省接受高等教育,选择的是英语专业。完成学业后,辗转到克一河林业局中学任教。后来调林业局党委宣传部工作,历任副部长、部长。他为人正派踏实勤勉,工作成绩斐然,遂被提升为林业局工会主席,成为他们这个班级同学中屈指可数的走上处级领导岗位中的一位。难能可贵的是,他在长期繁忙工作中,一直坚持业余摄影创作,他将镜头对准兴安山水,拍摄了大量的风光艺术照片,这些作品还在报刊上发表,在不同层次、不同规模的影展上展出,产生广泛、良好的社会影响,并在国内多次荣获多种奖项。他本人则成为区内外乃至国内知名的优秀摄影家。
欣赏国旺的艺术风光摄影作品,会令人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强烈美感冲击波。在美的涌浪中满含着作者的辛劳、情感、思想、真挚和执着的美学追求。在中国传统美学中,对优秀艺术品的赞许,多离不开“逼真”和“似画”四字。“逼真”说的是艺术品对所反映的客观事物之贴切、忠实程度;“似画”则是艺术品从现实生活中凝练出来的典型意义和美学价值。创作者艺术功力的高下,却体现在对上述二者之间关系把握的分寸,或称之为“度”。而就摄影创作而言,“逼真”似乎不应成为问题,因为在诸多创作门类中,摄影当为受客观事物制约最甚的一种。然而,凡山水者,平庸无奇者居多,有几处能成为景致?如摄影者不加选择地拍摄,其真则“真”矣,却与“似画”失之千里。因此,摄影方才成为选择的艺术。这选择则正是摄影创作由“生活真实”至“艺术真实”的再创造。这一创造既包括摄影者必须“身临其境”的辛劳,也包括其运用相机取景、构图、用光和后期制作的艺术手法,更浓缩了他长期观察、体验、发现、捕捉,再现真实的美学追求。这种追求融汇在作品中,便浸润和洋溢出人们所感受到的美之张力。摄影是选择的艺术,面对兴安山水,柴国旺的镜头选择得精致甚至苛刻,构图却大气而包容,用光则大胆而不失法度,他展示给人们的兴安风光是他眼中,不,是心底独有的景致,其间透射出来的有他的感受、他的观察、他的思考、他的追求,因而,这便是柴国旺奉献给读者的他所认识的兴安岭,属于他自己的兴安岭——那极富个性而又真实自然的兴安岭。大学问家俞平伯先生评价清代文人沈复的名作《浮生六记》说,分明是人工构造,却不留刀斧痕迹,宛若天成。这是极高的艺术境界,在此我借来赞许国旺已经走过和正在走着的道路,用来祝贺国旺已经取得和正在取得的成绩。自以为是恰当的。
柴国旺是大兴安岭的儿子,也是大兴安岭的建设者和美的追寻者与创造者。他将自己的全部生命溶入大兴安岭,兴安岭也走进他的心里,因此,他方才有了属于他的人生、属于他的业绩,属于他的美。李白说,“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其实,又何止敬亭山呢!
(原载《中国绿色时报》2011年5月26日)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