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父母

家里新装了数字电视，这样，可以选择收看的频道和节目，新增了很多。这是为老母亲特地安装的。我们平时忙，难得看电视，而老母亲白天一个人守在家里，很空闲，也很寂寞，原来的电视能收的台不多，难以找到老母亲喜欢看的戏剧和古装影视。这下好了，除了电视频道外，还可以点播，挑自己喜欢看的节目。

遥控器也换了。原来的电视机遥控器比较简单，摁开机键，上下换台就可以了。新的遥控器，多出了很多功能，上面的小摁扭，有二三十个，每一个摁扭，都有各自的功能。我拿着遥控器，指给母亲看，这个是开机的，这个是调音量的，这个是换台的，这个是暂停键，这个是搜索键，这个是返回键，这个是快进键，……老母亲看着我手里的遥控器，嘟囔着，这么复杂啊，我记不住。母亲识字不多，摁扭上花花绿绿的符号，更是犹如天书。

看着母亲一脸茫然的样子，我只好一次次操作，示范给她看，先摁这个键，开机；再摁这个键，选择栏目；然后摁这个键进入，上下移动，挑选你想看的栏目；最后摁这个键，确定一下，就可以收看了。母亲小心翼翼地接过遥控器，盯着上面的摁扭看了半天，犹疑着不知道摁哪个键。

我只好再一遍遍示范。

母亲接过遥控器，摁了开机键，电视机打开了。我笑着说，其实也不难的。母亲又摁了一个键，进入主节目单。我指着电视机屏幕说，上面有戏剧专栏，你可以进入那里，选你喜欢的节目看。母亲有点颤抖地，又摁了一个键。电视机屏幕却突然变成了雪花点。母亲吓了一大跳，以为把电视机弄坏了，窘迫地看看电视机，又看看我。她是摁了退出键。

教了母亲一个多小时，她都没学会怎么使用遥控器。我有点不耐烦了。

这时候，儿子坐完了作业，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我有点难看的脸色，儿子不满地说，奶奶年纪大了，当然一下子学不会这么复杂的东西，我觉得你应该对奶奶耐心点。说完，拉着奶奶在沙发上坐下，奶奶别急，我来慢慢教你。

祖孙俩头挨着头，坐在一起。儿子将摁扭，一个个指给奶奶看。儿子很耐心，很温柔。

母亲真的老了。小时候，觉得母亲特别能干，几乎无所不能，从哪一天开始，母亲忽然变得迟缓了，迟钝了，衰老了呢？

她的记忆力，大不如前。说话的时候，说着说着，她会突然停下来，撮着眉头，极力去回忆，她忘记了自己真正要说的话。下班回到家，她经常会兴奋地告诉我，今天谁又来电话了，说了个事情。我等着她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她却不说话了，嘟囔着，哎呀，刚刚还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怎么转身就忘了呢？我知道不会是什么大事情，否则人家会直接打我手机的。往往过了好大一会儿，母亲又突然激动地喊我，快来，我想起来是什么事了。

这些年，母亲的腿脚，不像以前那么利索了，走路不如以前那么快了，动作变得越来越缓慢了，让人无奈，着急，有时候甚至因此免流露出不耐烦情绪。这时候，母亲就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尴尬，难为情，不知所措。

有一次，我去一个朋友家。他们一家人，正在吃晚饭。朋友的老父亲，坐在桌边，端着个小碗，一小口，一小口，慢腾腾地吃着，干瘪的嘴巴，慢慢地咀嚼着。朋友和妻儿，也都围坐在桌上，慢慢地吃着饭。一直等到朋友的老父亲喝好了汤，放下了碗筷，朋友和妻儿，这才也放下碗筷。朋友歉意地对我解释说，劳你久等了。老父亲年纪大了，牙齿没几颗了，肠胃也不大好，吃东西要细嚼慢咽，我们吃慢一点，是为了陪着他，不让他着急。

我有点羞愧。说实话，与朋友比起来，我对自己的老母亲，实在不够耐心，不够细心。

父母老了，走路的时候，等一等他慢腾腾的脚步；吃饭的时候，等一等他无力的咀嚼；说话的时候，等一等他迟缓的记忆……就像在我们懵懂无知的小时候，他总是耐心地、不倦地、手把手地引导着我们。这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