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女佣的泪水

在太和站上车，早出上班的人很多，拥挤不堪。我面对车门站着，听到后面有凄凄楚楚的哭声，转身一看，一对来自印尼的姐妹，头戴围巾，一身长袍，互相抱着哭泣，稍微显得大一点的不停地帮小点的擦眼泪。小点的女孩哭得更加伤心了。她们彼此抱得更紧了，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留着泪用家乡的语言互相倾诉着，我在她们流利的语速中听到Romandan，可能因为宗教认同吧，我竟忍不住转过身问她们怎么了？道一声色俩目，她们先是矜持地看了我一眼，见我说穆斯林之间的问候语，她们似乎找到了一种可以保护的人一样，微微一笑，刚刚上车的那种惊恐减少了些许。究竟怎么了呢？我没有着急地去问个究竟，先问问她们去哪里？她们说去大埔墟找人诉苦。我说可以下车一起聊聊吗？然后我极为真诚地说，都是穆斯林兄弟姐妹，有什么事情交流交流，如果能帮到忙最好。

她们顿了顿，互相看看，答应我不出站，在大埔墟站台上找个椅子简单交流一下。

原来这两个是一家出来的亲姊妹，从印尼爪哇岛来香港做家庭佣人的。这对姐妹都是虔诚的穆斯林，来香港不到一年，这是她们第一次面临斋月。来工作了几个月，她们遇到过一些问题。首先是语言，她们在来之前已经刻苦练习过广东话，也知道会有一些问题。姐妹两个在不同的家庭工作，姐姐这一家还行，一对夫妻加一个孩子。妹妹得照顾两个老人和一对上学的孙子。这些都不重要，最为难的是，这家主人每餐都要吃几块猪肉。这两个连看到猪肉都会觉得有些恶心的姐妹怎么能够去亲手做呢？在她们的生活环境里，从小就没有接触过，身边的人都在给她们讲这种肉的不好。而且来之前，也再三被提醒，去了一定不要吃，实在没有办法，可以做。真主是宽容慈悯的，为了讨个生活，还得去适应。所以在香港，她们先是接触尽量不靠近，后来没有办法还是三餐都给做。就这样过了几个月。

斋月到了，小妹妹遇到了难处。她们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丢过一天斋戒呢，30天的斋，一定要特别仔细地完成义务。本来她们打算回去过完斋月再来。可是房东和老板都建议别回去，再说这时候回去机票也很贵。就这样她们决定在香港过斋月封斋。可封斋是要时间的。她们忙着家里的一日三餐，怎么能够封斋呢？

第一天她四点多起来吃东西，吵醒了房东，以为她在偷东西，狠狠地骂了她一顿。她委屈地只能哭泣。第二天房东检查了整个房间，也检查了她的房间和行李，担心她会私下藏了什么。她没有办法解释。她想说这是穆斯林的斋月，需要每天早点起来，白天不能吃东西。由于文化的差异，房东根本听不进去。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是在自己的房间偷偷啃几口面包斋戒的。白天干活儿，特别累，她受不了，想休息，房东则认为她懒惰。她实在受不了，只好哭着找姐姐诉苦。

其实姐姐何曾不是这样的呢，她也是虔诚地封斋，白天却遇到房东安排的东西吃。她说斋戒，不能吃，房东则生气地不理睬她。姐妹俩问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真的，出门在外的姐妹，真是受苦啦。希望她们能够找到穆斯林家庭或者了解穆斯林的家庭吧。

我说别着急，你们互相见面聊聊，尽量找些资料，拿着给房东看看，兴许会了解的。我给她们写了地址，珍重地道一声再见。她们走了，前往红磡的列车也过来了，我在跳上去的瞬间，我突然想，其实这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啊，香港有近12万来自印尼和菲律宾的穆斯林女佣。她们也一定有着相同的问题。希望能够多沟通多解释，让更多人知道斋戒不是神秘的，只是穆斯林日常生活中的一种对信仰的表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