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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繁花

时间:2023-0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默然手里掐着这五月的花瓣,她全然不知道地出神,血红色的花汁渗进指甲里,沿着脉络蔓延开来,她不懂,这个季节该思念谁,思念还会有意义,或者选择让大脑空白。身后忽然冒出的慧恩对她露出一个可人的微笑,与五月的繁花簇紧着欢闹。“我的默然。我希望你梦见五月的繁花,醒来,你依然是我认识的默然。”彗恩就把很多她跟默然的事情隐瞒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钟剑花

又见五月的繁花,残损得像繁华落幕后的寂寞,悄然上演一场离合。

又见五月的繁花,丧失了懂彼此的语言,最后,不知所云地陌路了。

——祭奠五月

默然手里掐着这五月的花瓣,她全然不知道地出神,血红色的花汁渗进指甲里,沿着脉络蔓延开来,她不懂,这个季节该思念谁,思念还会有意义,或者选择让大脑空白。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走出屋子,走出心灵的藩篱,或者是委屈于母亲的皱纹。此时,她莫过于新生,肉体依旧,只是当初的信仰、思想、灵魂都不在了。

“默然啊默然,我终于见到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默然了。”身后忽然冒出的慧恩对她露出一个可人的微笑,与五月的繁花簇紧着欢闹。默然没有回头看慧恩,只是疲劳地微笑而已,很形式地作为答案。她知道慧恩会理解的,但并无法向她说明自己的思绪。

“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慧恩极力鼓舞默然,为了保护她的心情,她极力撇到衣食住行方面,跟她扯东扯西。“默然,我家‘小Q’生了一窝的宝宝,她当妈妈了,毛茸茸的小家伙很可爱,你赶明儿去我家看看……默然,我最近又胖了,怎么办啊?……默然,你说今天我穿的新裙子怎么样,评一评啊……”默然只是应和着,有时候思维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全然不知道慧恩在讲什么。

“我是不是该去山的那头看看了?”慧恩突然被她的话惊恐了,默然眼神空洞,像一潭没有流动的死水。“我终究不能活在自己臆想的世界里,也许可以献给他一把五月的繁花呢。”默然自言自语,她似乎不需要慧恩的回答,她空洞的眼神却放得很远很远,微弱的夕阳打在她的脸上,眼睛上,头发上,像一层新的脸谱套在她的脸上,散发着空洞、深邃的气息。慧恩一点也抓不到她的思绪,使她显得懊恼又生气,她急切想抓住一点可以透露她秘密的线索。

她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迈着脚步,以前默然是喜欢笑、喜欢闹的,她喜欢抓着慧恩的肩膀,仿佛在上演着一幕幕呢喃的暧昧。她们一起住在山底下,她们的房子依着山坡矗立着,庭院前面种了几棵桃树,亭亭玉立,像招摇的女郎搔首弄姿,在三月吐露着香气,进行一场艳丽色彩的宴会,到了这五月的时节,便可以见那慢慢汲取养分长大的桃子。以前,默然会兴高采烈地跟着慧恩一起观察桃子的成长,像照看婴儿一样,抚摸桃子身上的绒毛。

慧恩跟着默然一起走进她家里,慧恩经常到默然家里玩,而此时的场景却突兀得让她感到不自然,两扇大门前贴着两个门神,已经褪去了红色本该鲜活的质地,不像粉红,有的只是晕开的红色吐露出白纸的底,破损的边边角角,努力地依附在木板上,红家具陈旧覆盖了一层冷清,像孤独的老人一样没有生气,唯一那股开水的雾气在诠释着这户有人居住的房子。

庭院还依旧可以看见一些没有完全烧掉的纸碎……“默然,一切的一切都在压迫着你,你怎么可能是我原来认识的默然呢?”慧恩看着这一幕幕发神地想着,她似乎更加接近、更加理解默然了。

“慧恩,晚饭你要吃什么,我煮给你吃?”默然一边整着开水,一边问慧恩。“你妈妈呢?”“她去我阿姨那了。”默然抬了一下头,但很快又埋下去忙。“这样也好,默然,你煮面条给我吃吧,我喜欢你煮的面条。”

默然利索地拿了面条,很快面条就下锅了。腾起的雾气模糊了默然的双眼,慧恩分不清那是什么,只是在椅子上坐着,扫视默然家里的摆设。墙上挂着默然父亲的照片,更确切地说是最后的遗照,不是黑白正式的照片,有着淡淡微笑,显得和蔼可亲,抱着小时候的默然,他的笑使得这个家有了一点阳光的气息,慧恩看着看着,感觉就越奇怪,仿佛默然父亲都不曾离开,一样会在夕阳划过地平线的时候,打开大门,一进来就掀开桌上准备好的饭菜,笑呵呵地直接拿起筷子吃饭。

突然她成了默然,陷入了沉思,对于这看不见、摸不清的死亡感到害怕,而又无能为力。但很快这种感觉被默然端上来的面条打断,慧恩拿了筷子,大口大口地吃面,发出声音来表达对默然的称赞。默然看着慧恩吃面条的样子,微笑了起来,自己也品尝着面条。她的思想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不再转动,也不再烦恼着她。

吃完面,彗恩还很客气地把碗塞进默然手里,“我是客人,我只负责吃饭,不负责洗碗的,默然,你洗。”默然纳闷地看着彗恩,但似乎彗恩真的不打算洗碗,“以前都是一起洗碗的啊,你负责洗碗,我负责洗筷子。”默然“咕噜”着表示不满,随后便在水槽里忙活了。

彗恩看着默然的背影,看到自己泪眼蒙眬,身体的某一股浪潮在汹涌着、拍打着。“默然,我以后天天来吃你做的面条好不好?”“不行,你都不洗碗,不帮忙,不要。”默然嘴上唠叨着,只有她心底里知道她是多么渴望有人跟她一起吃晚饭、早饭,煮无数的面,做很多的事情,直到很多事物充盈在她的大脑里,忘却了那恐怖的念头。

“那你来我家,我煮泡面给你吃,因为我只会泡面,我会给你多加一个蛋。”彗恩试图用调皮的语言打破默然的沉默。默然转身用沾着水的手捏着彗恩的脸颊,“好啊,小恩要给我加一个蛋。”这是默然第一次走出房门,彗恩第一次那么正面看着默然,第一次看默然的眼神。默然的脸色苍白,像没有水分的枯枝,浮肿的眼睛,以前总是散发光芒的眼神暗淡了很多,彗恩怎么也抓不到默然的视线。默然很快转开了,连同眼光散布的余晖,好像受了慧恩的惊扰显得不愉快而又心事重重。

“你真的打算去看你爸爸吗?”彗恩最后鼓足了勇气问。默然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经脉鼓了起来,好像血液在急躁地流动,她的内心变得急躁不安,却努力地压制自己。“默然,我回去了,明天我在云桥等你,你爸爸喜欢你开朗的笑容,我带你去看他。”

说完,彗恩便自己退出了厨房,“咯吱”的大门声伴随她走远的脚步。彗恩不知道,明天,默然是否能当一天她爸爸喜欢的女儿,不知道默然是否会出现在云桥。“我的默然。我希望你梦见五月的繁花,醒来,你依然是我认识的默然。”

黎明破晓,地平线连同升起的朝阳变得有意义。彗恩晨起在公鸡的打鸣声里,她没有让爸爸妈妈知道她要带着默然去看她的爸爸,默然爸爸出事之后,彗恩的父母不大喜欢现在的默然,也尝试说服自己的女儿不要跟默然来往。彗恩就把很多她跟默然的事情隐瞒了起来,小心翼翼地保护着。

“彗恩,你这么早起干吗,妈妈稀饭还没煮熟呢。”“妈,没关系,我不急着吃,还有我今天可能去找我高中的同学,中午不回来了。”彗恩努力把慌说得逼真一点,好使她的母亲相信。彗恩拿了书包,塞进一些饼干还有饮料,突然一本书滑落下来,她摩挲了一下纸的质地,连同零食放进书包,就出门了。

彗恩远远从田埂就望见默然,站在云桥的默然显得更加形单影只,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风无休止地摇曳着默然。

“默然,我们走吧。”彗恩想起来的台词只有这句了,她不知道什么语言对现在的场景更加贴切。“彗恩,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吧?”默然低沉地问道,声音穿透在树林间,密密麻麻地回响着,彗恩的心房接受着这种冲击。“葬礼我爸有跟随着去,所以我知道在哪里。”彗恩只用这样无力、没有修饰的语言回应着默然的问题。“彗恩,谢谢,假如没有你带我去,我妈是不会带我去的,她认为是我杀死了我爸,她选择了逃走,对于她来说,女儿跟丈夫都死了,都死了……”彗恩惊讶地看着默然,这是默然第一次吐露着自己的心声,奄奄一息,却刻薄尖锐地刺激攻击自己敏感的心灵。彗恩丧失了对默然的理解,也不懂得如何劝慰默然,她只是陪着她奄奄一息地啜泣。

早晨枝叶的露水沾湿了两个人的鞋子,松软的泥土上踏出两行脚印,像不断延续的眼泪,默然提着篮子,不介意那滴漏在她脸颊上的雨水,那冰冷的感觉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把自己包裹在寒冷之中。彗恩忍不住上前握住默然的手,只是紧紧地握着,随着力度的大小,彗恩清晰地理解默然的心理状态。她只是感受着,直到渐渐清晰的山路,渐渐清晰的田埂。

“这片土地是我家的,我知道,我小时候跟我妈一起来给我爸送过饭。”默然咕噜着,目光在一路搜索着,仿佛小时候在土地里找着爸爸,嘴里喊着“爸爸,吃饭啦,默然给你送饭来了”。而今,同样的形式,只是默然,永远得不到她爸爸的回应,默然爸爸不可能用那双沾满泥土的手抱起默然,拍着她的后背,不会再留着东西给默然,害怕她玩累了,饿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新的坟墓,周边还散着一些冥纸,黄色的土壤像翻新的天地一样,默然爸爸一样在这片土地上,只是永远沉睡了过去。

默然只是瞬间蹲坐在墓地前,用手摩挲着墓碑上爸爸的名字,咆哮着“爸爸,我对不起你,爸爸,你走之后,默然也尾随你一起走了,你醒醒看看我啊,我在这里呢,你的默然害了你……”彗恩一把抓着默然的肩膀,默然把头埋在了墓碑上面,失声裂肺,久久不肯起来,瘫坐在这片埋葬父亲的土地上。

默然的指甲抠着墓碑,直到渗出血液,企图把父亲抠出来一样,只是回应默然的只有指甲与石块发出的摩擦声和鸟鸣的叫嚣,眼泪像幽灵一样在墓碑上缓缓爬行,弹唱着离别的歌。

“彗恩,你帮我把篮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吧。”彗恩掀开了默然早上提的篮子,里面有几块地瓜,一瓶烧酒,一包旱烟,一张昨天彗恩在默然家墙壁上看到的照片。默然也止住了眼泪,拿着照片发呆,把头埋进照片里面,亲吻着她的爸爸。“爸爸,我给你带来了你喜欢的地瓜,庄稼汉一辈子喜欢的,你也是这么固执,还有烧酒,以前劝你不要喝那么多烧酒,不要抽旱烟,只是今儿,女儿也不知道怎么了,都带来给你了,爸爸,应应我啊。”默然就这样自言自语地跟她的父亲沟通,彗恩看着这一切,仿佛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仿佛默然父亲就在眼前,只有默然一个人看得到而已。

“爸,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种地瓜,我跟妈给你送饭吗,那时候也是五月的繁花盛开的灿烂,我最喜欢往花多的地方跑……”彗恩看着默然叙述得熠熠生辉,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默然,默然也看到了她小时候的自己,仿佛大家都回到了那个岁月,只有繁花,只有笑声,只有彗恩跟默然一起在田埂里奔跑戏耍。

“爸,可是一切瞬间化为乌有了,妈忍受不了,走了,她想一手掐死我,可是她又做不到,爸,你告诉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是我害了你……”默然凄凉的哭喊动摇了整座山,瞬间整座山,整片土地,整片森林也为之动容,变得寂静而哀怨。

“默然,不是你的错,只是意外而已,不是你的错。”彗恩用双手抱着默然的头,跟着她一起哭泣,试图去安抚她。“彗恩,我该跟我爸一起离开的,而不是现在折磨着我可怜的妈妈,也在折磨着我自己,死了,就一切烟消云散了。”彗恩被默然的话吓得睁大了眼睛,很无助地,更紧地搂住她,“默然,你傻啊,你爸爸听到你这话,还能入土为安吗,你妈妈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默然,你还要赡养你妈妈呢,你怎么能那么自私呢?”“我怎么面对我妈妈,那只会增加她的痛苦而已,我爸走了,我妈也把我当成死的了,我不再是她原来的女儿,我只是杀害她丈夫和女儿的杀手。”

彗恩不再用言语去安慰她,因为她找的任何安慰话,都激起默然的自我攻击,也更加刺激她的神经。彗恩只是抱着她,听她唠叨着。

默然爸爸出事以后,彗恩就没找过默然,她爸妈也极力劝阻彗恩不要跟默然往来,因为默然爸爸的死责骂彗恩,彗恩只是知道那天默然跟往常一样跟她爸爸吵架赌气来彗恩家,等待着她父亲来认错接她回去,往常默然爸爸会过来接默然,顺道跟彗恩爸爸聊天,只是那晚等得好漫长,默然自己也急得吃不下宵夜,又拉不下脸皮回家去,彗恩妈妈看出了孩子的情绪,于是叫彗恩给她家里打个电话,说今儿不回去了,跟彗恩一起睡,但最后得到的消息是默然爸爸在急救室里面,彗恩从她父母那里得知默然爸爸抢救无效,就这样走了。

默然妈妈听到消息就晕了过去,醒来就抓着默然要默然爸爸,扯着默然的头发,“默然,我这是造的什么孽,生出你这么一个毒害父亲的女儿,现在好了,你终于害死他了,你心里很欢快是吧,你那么任性,你爸爸终于用死来教育你,你还不如跟着一块死,我看不见也不烦心,你是杀害你爸爸的真凶……”

默然只是任凭她母亲蹂躏,眼泪一直往下掉,出神地看着默然爸爸的尸体,嘴里叫着:“爸,爸……”默然看着父亲的遗体存入那冷冰冰的冷库里,死命拦着运他爸爸遗体的人,“不要碰我爸,给我走开,这里太冷了,他怕冷,他最喜欢温暖的炕了,他经常跟我抢暖水袋的,你们走开。”默然抱着默然爸爸,血液模糊了默然爸爸慈祥的脸庞,给默然的只是一阵阵冰凉的寒意。

彗恩听她爸妈讲,默然就这样守护着他父亲,自己念叨着,直到声音变得沙哑,眼睛已经浮肿了起来。默然母亲变得很冷淡,不说话,也不劝慰默然,只有默然阿姨给默然递点水,最后,默然实在没有力气了,瘫坐在她父亲旁边。只有法医在征求家属是否解剖尸体进行伤检时,默然变得异常激动,她忽然变得强大起来,做了这个家的主人,“不要动我爸,是我杀死的,不要动他,你们难道还嫌他走的不够凄凉吗,伤检是要把尸体解剖的呀,你们让他完整地走吧,起诉,赔偿有什么用,钱最后能让我爸活过来吗,我不要分割我爸的身体得来的钱。”默然眼神坚定有力,这是这几天来最为精神的一次,容不得别人的侵略,像与生俱来的天性在保护自己的子女一样。

默然的阿姨叔叔实在是想把这件交通事故处理好,给默然母女俩多要点赔偿,以后母女的生活也比较宽裕。只是想不到默然那么固执,还是那么任性。“默然,你爸用死来教育你不要任性,想不到你还是没有得到教育,你爸也算白死了,也不替你妈想想。”这是默然叔叔撂下的话。最后,默然爸爸的赔偿只是得到一点点,很多人责骂默然不懂事。默然一直都不说话,只是哭,哭累了,没有眼泪了,她的眼睛像死鱼的眼睛。

彗恩也被彗恩爸妈责骂,如果你把默然劝回去,她父亲也不至于出现车祸,你们两个如果没有天天腻在一块儿,默然也不会任性老往我们家跑。彗恩爸妈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只是想着,如果她现在是默然,那么会怎么样。彗恩再也没有踏入默然的家,她很多消息都是彗恩爸妈跟邻居闲聊得知的。

默然爸爸的葬礼呜咽在了这个小山落,按照这个地方的习俗,不到一定年纪的葬礼仪式就得从简,才更容易转世。默然终于没有出现在她父亲的葬礼上,她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默然妈妈最后在默然阿姨的劝阻下,也不再对默然抓狂,只是冷淡到她自己也接受不了面对女儿,最后离开了家。

“彗恩,我爸最后在急诊室跟我说,你回家吧,爸错了,好好照顾你妈,不要任性……”默然学着她爸的口吻叙述着一切,幽怨,哀长,她希望得到彗恩的一点反馈,她已经在黑暗的房屋里面度过了日日夜夜,她不断质问自己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她最喜欢的父亲最后冰冷地躺在土地上,还有那幽怨缠绵的葬礼乐队一而再地反复提醒着她父亲的离开,是她亲手刨开了土地,挖掘出一块坟墓,亲手把父亲埋葬在这块地瓜地里。

彗恩自己擦掉眼角的泪花,再用双手帮默然擦掉脸上的泪花,眼泪顺着彗恩的指缝流淌着,一行行离人的泪,最后渗透在埋葬默然父亲的土壤里。“默然,咱们整理下衣服,给你爸上炷香,当算是送行了。”彗恩拍打着默然身上黏着的泥土,一边把带上来的东西整齐摆在一块儿。

默然给她父亲磕了三个响头,每一次都是伴随着豆大的眼泪,“爸,对不起……”默然只有这样表达自己的愧疚。“默然,你爸要你好好照顾你妈妈,默然你要坚强。”彗恩开始害怕默然的那些可怕的想法,那些想法像幽灵一样,时刻在左右着默然的思绪、行为,她一直暗示着默然要勇敢地活下去,哭哭也就够了,她希望默然的梦里依然有五月的繁花……

彗恩拿出了装在书包里面的饼干跟水,递给默然,彗恩跟默然一同坐在墓地上。默然小口地喝水,彗恩觉得默然在水的滋润下变得有活力,至少,默然在求生存,拒绝了死亡,勇敢地与内心中那些可怕的想法争斗。“彗恩,谢谢你。”“没什么,只要你好。”彗恩跟默然的每次对话都很短,却蕴含着丰富的情感跟内容。

“默然,都晌午了,来了这么久,我们回去吧,兴许你妈想通了回家了呢。”默然径直走到她爸爸的墓前,抓了一把黄土,很用力地捏在手里,“爸,默然会坚强的,即使我内心一直向往死亡,但是很多时候,只要抓一把黄土,咬咬牙就过去了,我会照顾好妈的,爸,我会再回来看你的,兴许还需要你给的勇气呢。”

中午的太阳变得干燥,枝叶的露珠已经被太阳的光线吸收干净了,一切翠绿的万物尽收眼底,苍穹的天空浩瀚无边,映衬着默然苍白的脸,还有那散幻开来的空洞,彗恩挽着默然的手臂,两个人沿着弧形般的山路前行,偶尔惊起了草丛里的鸟,彗恩被惊吓得抓紧默然,只是默然丝毫没有反应,她的思绪飘得好远好远。

彗恩本来要陪着默然回家的,她怕默然受不了孤寂,又萌生可怕的想法,但是彗恩从刚才默然抓着黄土,跟她爸承诺的决心上,她觉得默然还是会坚强地活着。

到了云桥,默然就自己接过篮子,“彗恩,谢谢,现在不早了,我知道你肯定没跟你爸妈说,回去吧,我没事的。”默然一只手还抓着那土壤,一手从彗恩手上接过篮子。“可是,默然,我还是陪陪你吧。”彗恩请求着。“我一个人静静,就会想通的。”默然没有给彗恩一点机会,转身就顺着她家的小路回去了。

留下彗恩在云桥张望着默然的背影一点点地消逝,直到最后,成了一个点。

“默然,我的朋友,我祝福你。”

默然跟彗恩离别后,她确实变得更加孤寂了,现在连一个人听她诉说都没了,但是她知道彗恩爸妈不喜欢她,他们也认为是默然的任性害死了她爸爸,自然而然他们不喜欢彗恩跟她处一块儿,想必彗恩是偷跑出来的。

默然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到了家门口,只是大门敞开着,“妈回来了吗,我该怎么跟她说。”默然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手又不自觉抓紧了泥土,泥土陷在了肉里,篮子发出“咯吱”的响声,映衬着静寂的,躁动的心跳声。默然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迈开了脚步,一手扶着门框,门上贴着的两大门神让默然感到不自在,似乎在宣判着她的罪行。她无处可逃,而又不得不走进家门。

远处就听见叔叔阿姨的声音,唯独没有默然妈妈的,默然的叔叔阿姨看到默然回来,便站起身来,他们也惊奇默然这会儿出门,自从默然爸爸出事以后,默然就躲在屋里,默然阿姨每天也会来给她送吃的,一方面也害怕默然有轻生的念头。

“阿姨,叔叔,你们来多久了呀,我就出去走走。”默然放下了篮子,接着去烧开水。“默然,这会儿我跟你叔叔过来是想跟你商量下,你如果要继续读书,我们俩就供你学到底,你叔叔会帮你转学跟你堂妹一个学校去,也好一起照料……”默然阿姨看着默然,心情也挺复杂的,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默然只是看着开水壶,没有看默然阿姨,“阿姨,叔叔,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那么大了,我懂,我准备跟我初中的一个同学一起出去打工,照料妈妈。”“你妈妈,她……”“阿姨,我妈现在不理解,但是我还是会赡养她的。”默然通情达理地回答着,默然阿姨也觉得默然长大了许多,懂事很多,但是她现在还是没有办法说服默然妈妈回到这个家,只有叹息着,“怎么就那么可怜……”

彗恩自从那次跟默然离别后,就忙着上学,偶尔给默然打电话,时间久了,联系也更少了,默然也很少提起那些事情,只是默然真的出去外地打工了。

时间像流淌的水,飘走了一段段经历,一段段回忆,曾经的痛苦也已悄然不见。彗恩升学了,课业更加繁重,她也常常想,默然,现在在干什么。彗恩每次遇到小假期都会回家,路过云桥,路过默然家的时候都习惯瞧瞧,看默然是否回来了。

默然家大门的门神已经不在了,苔藓鲜活地覆盖着庭院,那几颗桃树依旧在三月里妖娆地绽放,没有炊烟,只剩下一所孤芳自赏的老房子。

彗恩听彗恩爸妈讲,每到五月繁花盛开的时候,默然都会回来打扫一下房子,村子有人去干农活的也会在山上看见默然去祭拜她爸爸,只要看到她爸爸墓地前面的野花,都知道默然回来过,只是每次都匆匆忙忙的,没有跟其他人有更多的交情。

“默然,你终于梦见五月的繁花了。”彗恩望着默然家。

村子里有人说默然妈妈接受默然,一家人和好了;有人说默然跟一个小伙子好上,也快谈婚论嫁了吧;有人说默然每月都寄钱给她阿姨……

很多关于默然的事情,彗恩只是听说,她离默然越来越远了,她认识的默然也只是停留在云桥离别之前。

又见五月的繁花,残损得像繁华落幕后的寂寞,悄然上演一场离合。

又见五月的繁花,丧失了懂彼此的语言,最后,不知所云地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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