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哥哥

◎戴柳媚

我有一个哥哥，他在观音山脚下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那年是1978年，他没有搭上80后的末班车

他拥有泥土与芦苇和光着脚的小伙伴的童年

他也拥有战战兢兢的青年时代

他的高中除了茫然无措，除了父亲的责骂，还有尼采的梦呓和绿茵场上的疯狂

他的大学有一个叫阿撇的姑娘永远地沉睡在他的文字里

他写诗或梦呓告知阿撇姑娘他的迷恋与刹那心动

他在海子的铁轨里毅然砸下他的豪情

他的青春恣意流淌在长乐路的梧桐树下

他咂一口二锅头送别了他的兄弟和他的大学

他以为赤手空拳养活自己很容易，于是他只好违背了母亲盼儿归的期许

他背上简单的行囊开始了和大家不一样的路

许多人羡慕他却不敢成为他

他当过教师和小职员

他也曾在凌晨四点踏着自行车当一个欢快的送奶员

将亮未亮的星空下他在自己的支行里支取着寂寞和凌晨的星光

他在人潮涌动行色匆匆的街头摆着地摊

他像一个憨厚的老农一样搓搓手叫卖着烤羊肉串

他比科班出身的木匠更熟稔地做着猫屋和狗屋

从西庄到汤斜再到康山

他居所的黄昏犹如思念一样长

他屋顶的天空和他一样沉默而安然

他也时常躺在他做的狗屋里看着夕阳一点一点斜下去

他时常怀念他那用剪刀把牛仔裤剪出两个破洞的青春

他也曾嚼着口香糖一身清爽地在某个女同学楼下偷偷地喊她的名字

不小心被女同学的老妈发现时他假装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乖巧地叫声阿姨好

他对于未知的人生充满了迷茫而浑身却充满了叫做梦想和力量的东西

他欢笑而不知疲倦，快乐而不知后悔

他也曾贫病交加地躺在出租屋的小床上

他的半岛铁盒不仅安放着他发黄的日记本和他未曾寄出去的情书

也安放着他那无处安放的青春

他喜欢诗歌，喜欢麦田，喜欢海子凌乱的长发

也喜欢家驹那不羁的歌声

他的兄弟们会在半夜提着猪头肉和二锅头去看他

他是沉默而安分的父亲的二儿子

父亲希望他成为和大多数人一样的人

但他只想在夜半的江湖里和朋友一起骑马夜游，泛舟大江

把豪气和青春吐纳在诗歌里

他听着老狼干净而纯粹的歌声啜着烧酒

他也曾在雨夜晨间被一个姑娘的文字唤醒

现在他在北方的平原上睡去像一个疲倦的战士

这么多年来

他说

他只坚持了一件事

那就是

坚持住心底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