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荔枝红

第二十九章　再见荔枝红

百味水果中，最爱吃的就是西瓜和荔枝。说起“吃”似乎不雅，若以品尝来说又有些小家碧玉之嫌，“吃”有些粗鲁却很实际，品尝仅限几个或几块、几口，依据我的个性来讲，唯唯诺诺、羞羞答答的就不是我了，所以多以“吃”就更加适合我。

西瓜在我们大西北占有独特的水果地位，千里干旱的平原和沙漠，严重缺少水源的地区，种的西瓜又大又沙，既当水来解渴，又减少耕地面积，西瓜成熟的季节，瓜农们大车小车的源源不断地拉进城里，我们几百斤、几百斤地往家里搬，比起南方人一牙、一牙的品尝大气了很多。晚上下班回到家，二话不说提起刀，一切两半，勺子挖起来就狼吞虎咽，既解了渴，又饱了肚子，晚饭也就不必做了。更有痛快的人，吃西瓜连瓜子都不用吐，多快好省。我们西北人对西瓜可以说是有着深厚的感情。

我在到十五、六岁的时候，有幸品尝到了南国的极品水果——荔枝。

荔枝在广东省从化市可谓是满目皆是，大片的荔枝林仿佛是一望无际的碧波，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就能见到荔枝树，一年四季墨绿。春天荔枝树花开时节，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花香，又似空中升起的冉冉白云，轻柔洁净、格外雅致，清亮如镜的流溪河蜿蜒穿梭流淌在荔枝林中，精心养育浇灌着每一株荔枝树。到了六月中旬，各种荔枝相继成熟上市，荔枝成熟和品尝的时间很有限，品种优良的荔枝仅有七、八天的新鲜期，而大量的荔枝要很快地采摘下树，有的置入冷库，有的用火烘干，在那个季节，街道、市场、沿线公路，无处不见鲜美的荔枝。

品尝荔枝也就是品尝人生。

荔枝分为多个品种：妃子荔、状元荔、糯米荔、槐荔……

“妃子荔”是杨贵妃钟爱的一个品种，几百年前，杨贵妃第一次品尝到南国的荔枝，便一发不可收拾，如何甜美的水果已不再受到她的青睐，圆润、丰满、洁白、鲜红的妃子荔，似乎就像杨贵妃本人一样，充满了诱惑，饱满的水分、鲜红的颜色、又是那么的大胆和具有魅力，只要你的目光触到她，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拥有与占有她，会有把她一揽怀中的欲望，为了心爱的妃子，李皇帝不惜牺牲多少将士，累死多少马匹，仅仅只为小小的“妃子荔”。虽然“妃子荔”是李皇帝对情人的一种爱意，但也在历史舞台上演绎出一幕凄凄苦苦的悲剧。

“状元荔”多少让人感到些许的宽慰：什么朝代就不知道了，一户贫困的农民，为了让家里有个识文断字的人才，老农辛勤耕耘，供儿子读书，稻田边生长出什么树木也不清楚，可是，就在家中儿子考上状元的那年，果树挂满了鲜红鲜红的果子，老农没有什么东西接待乡里乡亲，便兴奋地将稻田边的红果全部摘回家中招待乡亲，众乡亲也没人知道此种果子叫什么名字，倒是县太爷有文化，看到披红挂花的新科状元，临场发挥的起了“状元荔”这个喜庆的名字。

至于荔枝的称谓很多，品种也很多，但都大同小异，20年前初次品尝荔枝时，虽然甜美、新鲜，但毕竟数量有限，尝尝鲜也就罢了。现在我撸胳膊挽袖子地出现在荔枝园中时，那时共摘荔枝的少年、少女都已步入中年，我们已不再激情愉悦的大呼小叫，也不再攀爬到果树上奢求那颗最大、最美的荔枝，更不会跨在英俊少年的臂膀之上，忘情地采摘鲜美的荔枝，你一颗我一颗的填满爱的欲望。再到荔枝园时，我们品尝的不是荔枝，而是我们走过的人生。我记得作家林清玄的《温一壶月光下酒》中，有这样一段话：“把初恋的温馨用一个琉璃盒子盛装，等到青春过尽垂垂老矣的时候，掀开盒盖，扑面一股热流，足以使我们老怀堪慰。”

20几年后，我们当初少年、少女那朦胧的爱情只能像一颗荔枝，慢慢剥开鲜红的荔枝壳，看到晶莹剔透的果肉，不要一口把它吞咽，而是轻轻地放入口中，轻咬一口，一股透心的凉爽醉人心扉，当汁液滴落到手指缝中，你会感到手指间的粘和，原来爱也有糖分的存在，还是很甜、很美。

再见荔枝红的时候，已是许多年后。

再见荔枝红的时候，我们也许只能看看而不能品尝。

写于广州从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