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秦腔情缘
褚忠强
要我演秦腔,倒是拿手的好戏;叫我写文章,却是难为于我。适逢固原市文联成立暨《六盘山》文学双月刊创刊三十周年之际,作为固原地区戏剧发展的一个阶段性过程的见证者,虽说文字功底粗浅,但也有话要说,且能说得实在,说得真切。一来为党的九十诞辰献礼,二来也算是对过去岁月的感怀和对未来的砥砺。
岁月的脚步如此匆匆,不知不觉我已是满头银发,快步入花甲之年了,已过了那“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岁月,所谓的风华也渐渐地成为了一种生活乃至生命的本真,怎能不让我感慨。离开戏剧舞台,到文联工作也有十余个年头了,一生都与戏剧结下了不解之缘。昔日的粉饰已经褪去,却见身后锣鼓渐息,帷幕缓闭,那又是怎样一番感受?秦腔乃生命里的呐喊,我爱秦腔,爱的正是那悲欢离合的叙事,高昂激越的呐喊。现在,我曾经的不屈和倔强,都将消失于曾经辉煌的那个舞台。
一九七一年,正值上高中的我,机缘凑巧,考进了固原地区秦剧团学员班,从此,开始了我的舞台艺术生涯。唱歌、跳舞、演小戏、唱大戏,每每忆及那些风华正茂的岁月,都有一种血脉贲张的激情回荡在心头。在那方舞台上,三五步走遍天下,七八人百万雄兵,可以穿越古今,可以尽情地演绎生命的蜿蜒曲折、人生的跌宕起伏、历史的沧桑。画上妆,着好衣,帷幕缓缓拉开的那一瞬间,仿佛自己就不复存在了,完全融入了戏剧情景之中,陷入了韩奇、刘彦昌的两难境界,我更迸发了王镇的刚直不阿,我的生命在另一种时空绽放……
九十年代末,周遭的环境发生了很大变化,西部边陲小县城的环境也悄然发生了改变,戏剧不再是生活艺术的主角,秦腔也失却了往昔的风采,曾经的主角似乎一夜之间落魄了,那种缘自心底的失落让我的内心备受煎熬,曾经的梦想也瞬间破灭了。决定似乎总是一瞬间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突然厌倦了那方舞台,舞台依旧,身影依旧,却少了掌声。站在台上看着稀稀落落的观众,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瞬间袭上心头,曾经的梦想,曾经对于艺术的执著,似乎悄然退却了,剩下的是满心的落寞与悲凉。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离开,离开那片曾经挚爱的舞台或许是最好的解脱,似乎也只有离开是对心灵最好的慰藉,似乎只有离开才能忘却心中永远的痛。
俗话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那个时候已过不惑之年,离开抑或坚守真的是一种痛苦的抉择,不离开,心灵会备受煎熬;离开,已过不惑之年的自己还能去做些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心灵的煎熬与日俱增,最终还是选择离开那方舞台,来到了文联,进了机关。刚进来的时候,似乎一瞬间卸掉了压在心头的石头,一身轻松。在岁月的流逝中,也渐渐习惯了新的环境,每天接触到的是新的同事,新的面貌,这里有学者,有诗人,有书法家,有画家,真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按理说一个从舞台上走下来的艺人,来到这样的环境的确会感觉到压抑或者会自惭形秽,可是自己却没有这种心态,或许是已过不惑之年的缘故吧。失却了往昔的喧嚣,周遭安静的环境使得自己更能静下心来去读书,去学习写作,去练习书法。日子很平静,没有什么惊涛骇浪,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使得自己能静下心来思索那些逝去的岁月。离开那片舞台究竟是对是错?自己对于艺术的“叛逃”是否应该去深深地忏悔?长久的宁静似乎蕴藏着一触即发的涟漪,这种担心终于变成了现实,精神世界的战争终于来临了,离开了舞台,放弃了自己当初对于艺术的执著,心里甚是愧疚、惭愧。很多时候,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桌前会陷入长久的沉思,那些逝去的记忆像是帷幕一样,一幕幕拉开,舞台、灯光、掌声,有时候似乎进入了一种幻境,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方舞台,依旧是那身装扮,依旧是满腔的热血,可是让自己惊慌失措的是台下空空如也,没有一个观众。这种幻境让自己陷入了持久的恐慌之中,离开意味着背叛,这种叛逃也让自己失去了观众,失去了掌声,更让自己难受的是心灵的煎熬,想起两位恩师,陕西著名秦腔表演艺术家宗汉、宁夏著名秦腔表演艺术家金宝林的谆谆教诲,忆及自己往昔对于艺术的热爱与执著,除了愧疚还是愧疚。
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这种煎熬中度过的,每日都想着忘记过去,重新开始。但是自己没有苏子“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的境界,既然无法忘记,那又何必刻意去忘记呢?忘记过去才是真正的背叛,想到此处,心里豁然开朗了,有种“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的感觉。如此一来,心里平静了许多,不再去抱怨,不再去悔恨,不再去惭愧。过去的岁月已然杳然而去了,我们无法回到过去,也无法弥补岁月的创伤,那又何必刻意而为之呢?人更应该珍惜能把握的岁月,而不是沉浸在那些逝去的岁月里,追寻那些被人遗忘的记忆的碎片。
自己似乎也换了一个人,以平和、淡定的心态开始新的生活,开始追寻生活乃至生命新的价值。虽然自己已经离开了那方舞台,再也不能站到那方舞台上迎接鲜花与掌声,但是自己还能为戏剧、为秦腔去做些事情。存在即合理,新鲜的事物总是会层出不穷,这是我们无法阻止的,更是不能阻止的,我们应该去坦然接受,而不是抵制。较之于那些流行的艺术形式,秦腔这种古老的艺术形式,经过了岁月的积淀和历练,凸显出了其强大的艺术价值和顽强的生命力。与此同时,秦腔人也在不断地思索着秦腔的明天究竟在哪里?以往,秦腔传播的途径过于单一,似乎只有进了城,买了票,进了剧院才能欣赏到,而这种封闭的传播模式阻碍了秦腔的传播与发展。基于此,在领导的关怀下,在秦腔人的不懈努力下,原先被奉为“阳春白雪”的秦腔也开始“下里巴人”了,走出了剧院,走出了城市,来到了老百姓的中间,秦腔人也走出了西部小城,走向了全国,以一种全新的姿态站到了历史的舞台上。秦腔在普通百姓中火了起来,这也推动了固原秦腔事业的发展,正是这种不断的坚持和探索,在这座西部小城里诞生了宁夏第一位梅花奖得主、秦腔“四大名旦”之一,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荣誉,更是对固原秦腔事业发展的肯定。自己作为固原市戏剧家协会主席,在领导的支持下为推动秦腔事业殚精竭虑,尽心尽力去做了自己内心想做的事情,多了一份自豪,少了一份愧疚,心头积压的块垒慢慢散了,远去了,多了一份平淡之中的自豪,我想晚年再忆及过往岁月之时,心里洋溢着的会是浅浅的微笑,而非深深的自责与愧疚,有的会是“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人生况味。
花甲之年,回首往事,没有豪言壮语,没有声泪俱下,只是用一颗诚实的心,说自己想说的,我想这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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