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在有着八百里秦川之称的关中平原。大自然赋予了它的古老与神奇,历史的垂青与钟爱孕育了一脉浑厚雄奇的古代文化。
在这里,有数朝王侯将相的过眼烟云,有千古一帝创造的“世界第八大奇迹”之一的秦始皇兵马俑博物馆,有我国东周时期著名医学科学家扁鹊的墓,有蔺相如陪葬的赵国太子墓“龙古堆”,以及蔺姓割头去心仍世世代代为相如守墓的门家硬汉,有千古流传的“鸿门宴”,有“穆阁寨”那穆桂英的传说……
骊山脚下,你还能看到“回首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沐浴的华清池。让你真正感悟到什么是华夏文明的博大精深;在这里,有杨虎成、张学良将军留下的足迹,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为你阐释北方汉子的刚烈。
“万里长城今犹在,谁见当年秦始皇。”一尊尊兵马俑,威武逼真,人强壮,马矫健,沉郁镇定,体格魁梧,面目炯炯有神,形象“帅”而严“酷”。尤其是脸宽、口方,上身略长,一副典型的关中秦人形象,而我故乡的父老乡亲就是从秦俑演绎过来的当代秦人,继承了朴素、宏阔、刚毅、俊朗,如果你从八百里秦川走来,踏着咸阳古道的那一抹斜阳,来到我的故乡,你会为我的故乡伸出大拇指,说一声“好”!
我的故乡有着分明的四季。
冬去春来阳气生,百草发芽树木青。
离开故乡几十年了,故乡早春的美景还如一幅醉人的风景画,留在我的记忆深处。
寒冬过后,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返青的麦苗随风起伏,有如碧波荡漾。远远望去,稀疏的村落,轮廓可见;湛蓝湛蓝的蓝天深处,飘荡着悠然的白云。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这样的描写,让我感受到故乡春天景物的真切和美好。
“棠梨树下鸟呼风,桃李蹊边白复红。一百里间春似海,孤城掩映万花中。”这是谭嗣同笔下的邠州,春的形象神采飞扬。
这首诗中提到桃花,而我的家乡最多的是洋槐花。那一簇簇、一团团的洋槐花,不仅青白质朴,芬芳甜香,无论是生吃还是熟食都有着特殊的黄土地植物的味道。别说在三年困难时期,就是现在能吃上一碗用面拌洋槐花蒸的“闷”饭,那真是不是神仙胜似神仙。
放眼那一块块连成一片无边无际满溢着芬芳清香的油菜花,满眼嫩绿,满眼金黄,满眼生机,满眼勤劳。空气是那样的香,那样的甜,那样的清爽,那样心旷神怡。
进入夏季,故乡庄稼旺盛,树木葱郁。
当麦子长到半人高的时候,豌豆也就快成熟了。孩子们偷偷的溜进豌豆地,急急忙忙摘上一口袋豌豆角,再慢慢地品尝这独特美味的田园零食,真是回味无穷。
这个时候最让大人向往的就是麦子的成熟。记得小时候,在小满之前,父亲老早的就到马额集市上,把镰刀、叉子、扫帚、木掀等夏收用的农具买回家。接着,开始领着社员整理打麦场。
小满过后,父亲会经常到地里转悠,看看麦田里的麦子成熟了没有。回来后,手里拿着几颗麦穗,揉搓成粒,对母亲说:“你看,麦粒都发黄发硬了,过两天就能割了。”母亲也老早用碾子碾好了先收割的大麦成麦仁,再把借来的半斗麦子和玉米磨成混合面。并买上几头咸萝卜保湿在面缸中,吃后可以补充人们在农忙中出大汗失去的盐分。等待着麦收这龙口夺食的到来。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在社员们拿着镰刀走向田野的时候,夏收真正开始了。这时,你看吧,人们的脸上洋溢着紧张幸福的神情。每家每户的媳妇男人们比赛似的,拿着镰刀,个个走起路来,脚下像装了轮子,生了风,小跑着奔向田间。家家户户,男女老幼,上至七十的老翁,下到小不更事的顽童,只要能挥动镰刀的,都匆忙的赶往麦田。然而,最壮观的还是生产队里的壮劳力组和妇女组的割麦竞赛。壮劳力组每人摊十行,而妇女组每人摊五行,你追我赶,互不示弱。于是,风吹麦穗的“唰唰”声和社员割麦的“嚓嚓”声,交汇成一支高亢雄浑的绝响,构成了乡村的主旋律,每天从天不亮的凌晨一直响到暗黑的午夜。
麦子收割完了,场上又开始热闹起来。摊场、翻麦,碾打,扬场,到处是人声鼎沸,笑语涟涟。笑声中,大婶蹬上麦草垛尖,孩子挑绵软的麦草,男人一掀掀的扬麦。小时候,我最喜欢看扬麦了,扬麦最精采的是“折红行”。每当父亲扬麦时,我都会在旁边观看。只见父亲瞅准一阵风,迅速的铲起一木锨的麦粒和麦糠的混合物,两个胳膊用力向斜上方一举,麦糠随风飘向一边,而麦粒哗啦啦的掉在地上,四处迸溅,落在我的脚上,痒痒的。
打完了麦子,接下来就是挑个好天气,晾晒,归仓。然后就可以吃到故乡的臊子面了。故乡的臊子面在唐代被称做长命面,是过年和待客的美味,只有用本地产的麦子磨出的面、本地的臊子、本地的柿子醋等佐料做出来才够味。
秋天来了。
秋天,令人难忘的是天空的高远和晴爽,是风吹庄稼,听起来最为美妙悦耳的沙沙声,是那苞米穗上色彩艳丽的丝线,是那随风摇曳的红高粱,是那雨后初晴的夕阳和天际燃烧的彩霞,更有那夜晚的月亮。
在那个使用煤油灯照明,没有通明灯火相扰的年代,也只有那个年代,你才能真切感受到那盈盈的月、那皎洁的月的美,才能感受到水一般清凉的月光泻在静静的院落上的别样意境。
终于盼来了丰收。玉米,高粱,乡亲们一笼一笼的朝架子车上搬,然后一车一车向场里拉,头上的汗珠滚落到地上,立即跟地上的尘土裹在一起,滚成一串串浑浊的小球。晚上,全家大小老少剥玉米,每一个人的手都被玉米棒子折磨得红红的,第二天疼得连拳头都握不了,却还要拿镢头,镰刀,各干各的活。父亲深夜跟我们一起加班剥玉米,第二天总是天没亮就又去地里砍玉米秆。
而这个时候,我家门对面的柿子树也到了收获的时间。抬头看,那一颗颗黄澄澄亮晶晶的鲜艳艳红彤彤的柿子特别馋人。将它们采撷回家,在铺满柿子叶的架子上,一排排的整齐有序的放置好。过几天,摇身一变,犹如灯笼般火红,剔透晶莹亮丽鲜嫩,绵绵延延细腻柔软,取一个撕开它的外皮,用手指轻轻一捏,顺势一拽,含入口中,微微吸吮,一缕乳液般的清香,霎时浸入脾胃,韵味无穷。
不知不觉,冬天来了。
冬天的风景,自然是那雪落原野的美景。雪落在静寂的村庄,让原野披上银装;雪后晴日的早晨,冻冷清冽,皑皑白雪折射出闪烁的光芒,如童话般的境界。
冬天了,农闲了,乡亲们成群结队去赶集,每逢赶集的日子,最让人兴奋的是街上高音喇叭不断播放妇孺皆爱听的秦腔戏曲,很多人来赶集就是为了能过过听戏的瘾,生旦净丑的名家经典唱腔在乡民中非常受欢迎。一个大字不识的老人,提起秦腔名角,他可以如数家珍,娓娓道来,高兴之际,还会模仿,秀出其演唱风格。
在大雪纷飞的农闲季节,有着深厚文化积淀的秦人,用舞台的形式弘扬着秦文化,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尽情宣泄着秦人的情怀。王者豪情的呐喊,女子如泣如诉的哀婉,达官贵人心花怒放的喜悦,演绎在三尺舞台上,秦人陶醉在舞台下的美梦中。遇到哪个村子搭台唱戏,人们蜂拥而至,台下人头攒动,小商小贩也趁机红红火火,大人们或站着、或坐着、小孩子或攀岩到房顶或者树枝上,或者留恋在小商贩香喷喷的小吃摊前。这是一个忘乎所以的节日,贫富平等,贵贱不分,童叟皆醉。
不堪回首的是三年自然灾害那年,吃糠咽菜都是奢望,青黄不接时到地里找无毒的野草,聪明的办法是牛能吃的草人就能吃。有一种牛喜欢吃的野草叫“刺靳”,肥胖的叶子边上长满了小刺,我们把它和豆腐渣蒸在一起,尽管很难咽但能充饥。那时候,院中那棵较粗的古槐树结的槐角,就是我家和亲戚家渡过灾荒的救命树。
到了冬天,为了填肚子,我们除在门前的窑洞里挖观音土吃外,就是剥树皮煮着吃,去刮能吃的几种树皮,最好吃的是榆树皮,榆树的树皮均被剥光,树干都呈白色,能吃的野菜、树叶都被采光,就像闹蝗虫一样,能吃的都吃光了,吃得很多人都浮肿,更有人不慎吃了有毒的野菜而中毒。
而我最难忘的是农民自已发明的一种食物———“淀粉”,加工“淀粉”的主要原料是干玉米芯子,先用锤子把玉米芯砸碎,再用水浸泡一天后,用布包上用力的把液体挤在盆里,将液体沉淀,这沉淀物就是所谓的“淀粉”,用“淀粉”和糠、麸皮混合做的窝头又干又硬,非常难下咽,最可怕的是,吃了以后根本排不出来,特别是老人和孩子们,整天憋得难受,哭哭啼啼,真是惨不忍睹。
如今的故乡,随着改革开放,随着国家政策的不断深入实施,三农问题日益受到人们的普遍关注,一幢幢拔地而起的新楼精彩雄壮,还有那释放着朗朗书声的学校,那一间间琳琅满目的小百货商店,都记录着故乡的历史进程。村村通公路工程、户户通电工程的实施。有线电视进入农村、新村扩建、旧村改造工程的实施。家乡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回忆是多情的。回忆家乡的点点滴滴时,我的脸上总带着笑容。这片多情的土地养育了我,养育了我的父母,我的祖辈,我的父老乡亲。潺潺流水,诉不尽童年的故事;满目青山,写不尽故土恋情。我更想说的是,我的根在故乡那片土地里,这片肥沃的土地收获着我,收获着喜悦,收获着希望,收获着人世间绝无仅有的乡邻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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