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15年前我的高考,恍若隔世,又历历在目。人生,毕竟在这里拐了个最大的弯。
母亲患类风湿长年卧床,姐姐已出嫁,我身下又有两妹两弟,家里二三十亩地怎么种?所有的压力和负担浓缩在父亲阴沉的脸和时不时的长叹里。父亲对我的学习从来不闻不问,只是及时地往我借住的亲戚家送口粮。每次送来,说:“能考上就去上,考不上了咱正好回家种地去。”再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而我内心的压力,正来自于他的这种不压。
从小学到高中,我始终在班里是中流,老师对我印象一点不深。临报志愿,班主任徐老师鼓励我在第一批录取院校里填上了“兰州大学”。
高考笔试完毕,在和“难兄难弟”们一番交换照片之后,我就回家收麦子了。戴着草帽,挽起裤管,肩上搭一盘麻绳,全然像下决心务农的样子。庄里人有问,一律以“没考上”回答。
大约8月初,我又去了一次县城,正好分数下来了。我和同学们从县教育局拿到了分数单。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名字被电脑打成铅字,459.5分,属全县文科第三名。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夕阳把我的身影拉得很长,我真正感觉到了世界的美好。我相信叔本华说的:“幸福是一种感觉,仅此而已。”
回到家,已是晚饭时分。父亲听说之后,保持了不可理喻的沉默;我至今不知道,他沉默是因为尚未见到通知书还是因为即将少了我这个劳力帮手。
我在县城上高中的时候,就住在姐姐家。通知书来后,姐姐先取上了。她抱着两三岁的孩子,赶着当天的班车送来,同时还带来了新被面、被里、褥面、褥里。当天晚上,我们家的确做了一顿好饭,然而,正当饭菜上了炕桌准备吃时,发现姐姐不见了。小妹说,姐姐在另一个房子里哭着呢。我去叫她,我们相拥而哭。
在以后的几天里,姐姐拆洗了我所有的衣服,缝好了新被褥。临行前一天,父亲杀了一只鸡,请庄里的伯伯叔叔吃了一顿饭。父亲张口向一位在外地搞包工的伯伯借了50块钱。
我要去上大学了。母亲隔着门框望着我的背影远去,父亲背着行李一直送我到乡间公路上车。先到县城,在这里,我接受了男女同学羡慕的目光,家庭条件好的同学还资助了我一些钱和粮票,此前曾去过兰州的同学给我讲述兰州城的模样。我的内心对城市充满了美好的向往。
大学四年,我始终以一种纯朴的秉性和人穷志不短的信念克服了巨大反差带来的压力。然而,十几年后,当我该有的全都有了的时候,当年那份生气和勇气却几乎消减退尽了,常常处于一种浮躁、苟且的状态之中。人常说“知识就是力量”,而我则宁愿相信“信念就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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