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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灼暖诗心

时间:2023-0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收到回族诗人马开尧馈赠的诗集《桑梓情》,顿时让我想起唐代文学家柳宗元《闻黄鹂》一诗中的诗句:“乡禽何事亦来此,令我生心忆桑梓”。值得注意的是马开尧对父母子女之间亲情关系的处理。我们姑且不说马开尧及其诗集《桑梓情》在这一点上取得了多大成就,只是就诗人诗作的出发点来看,应该看到马开尧对此所持的始终如一的态度。

收到回族诗人马开尧馈赠的诗集《桑梓情》,顿时让我想起唐代文学家柳宗元《闻黄鹂》一诗中的诗句:“乡禽何事亦来此,令我生心忆桑梓”。看来诗人马开尧是要将自己的这部诗集奉献给生养自己的民族和故土,奉献给养育自己成长的父老乡亲,这用意是十分明白的。开宗明义,这首先便是一种气度,是一种无遮无掩的真诚,使人油然而生一种感动。

据我所知,马开尧是从七十年代后期开始诗歌创作的,十几年的风雨人生匆匆走过,留下的便是这部收有72首诗作的《桑梓情》,说明诗人在编选时的良苦用心,说明诗人对待自己的挑剔认真的态度。应该承认,写诗的方式是多种多样的,激情喷涌、灵感爆发时,许多诗人常常是一挥而就,不复更改。也有的诗人以宁静和脱出之,看到和感受到一些可供描写表现的事物时,往往并不急于下笔,而是深藏于心,回转酝酿于心,直到自认为已深思熟虑,才欣然命笔。马开尧正是属于这后一类的诗人,是人们所说的“老实”的诗人。这是一种坦荡的禀赋,它说明诗人写诗更多的与追名逐利无关,与野心和势利无关。诗人写诗,这完全是因为这就是他的生活、就是他的人生而已。

基于此,我们在诗集《桑梓情》中,首先看到和感受到的,便是诗人对生养自己的那块土地所怀着的浓烈的情怀。“故乡的河流和湖泊,/我最爱的是清水海。/它,碧水澄清,波光粼粼。/山峦怀抱,水边镶一圈绿影。/白天,湖里有游玩的云朵;/晚上,湖里有洗澡的星星。”(《清水海》)清水海在寻甸彝族回族自治县境内,是一个并不大的高原湖泊,以一个外乡人的目光看去,似乎并无多少特殊之处。然而经诗人马开尧饱蘸深情的诗笔一点化,清水海诱人的风姿便神奇地展现在读者面前了。这是真实的自然的清水海,同时更是诗人心目中美丽的清水海。它表明故乡的风光景物、一草一木在诗人心目中所占的位置是何等重要。在诗人马开尧的眼里,似乎家乡的一切都是完美无比的,即便是山旮旯山窝窝,也自有其独特美丽的韵味。例如《山窝窝》一诗:

“山窝窝/是花的世界/草的世界/果的世界/草色青青/在上面打滚/躺着/看蓝蓝的天/远远的山/花儿朵朵/想采又不忍/果实累累/嗅一嗅就解馋……/买得着金窝银窝/买不着山窝窝/走得出山窝窝/走不出乡亲的心窝”。

通过这种真情的描写和巧妙的比附,热乡热土的真实景致和诗人的一副火热情肠,全都和盘托出。故土之爱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崇高情感,回族诗人马开尧在自己的诗里始终不渝地一再展示它,说明了诗人埋藏在生命深处的对故土的眷恋。诗集《桑梓情》里的多数诗作,和现实生活、特别是乡村生活的联系异常紧密,很多诗直接描摹了充满人情味儿充满情趣的乡村生活场景。如《马嫂》一诗:“彩霞辉映农家/微风拂动瓜架/马嫂在凉荫下吃饭/一群娃娃围住她/她夸饭菜香甜/她夹肉给娃娃/好像一个娃娃头/半天才咽饭一口”。通过对人物几个简单的动作的描绘,展示了人物善良慈爱的内心情怀。再比如《邻里之间》一诗,写农忙时节全村多数人都下地去了,只留下一人照看几个家,“睡醒的娃娃哭,/递过去几句话;/炒菜的油盐用完,/锅热着跑过去拿。”除真实地反映出一种和谐的人际关系外,也体现了一种人情人性之美。马开尧不是善于渲染的诗人,他的用笔常常是很节制的,寥寥几笔,就已将要表达的东西展露得干干净净。乡情浓郁,几近于痴;手法简练,朴实动人。

值得注意的是马开尧对父母子女之间亲情关系的处理。作为一个回族人民的忠实儿子,马开尧对自己民族身上所蕴藏和体现出来的劳动人民的优秀品质了解至深,因此他在描写和表现这种亲情和民族感情时,往往能揭示出其中异常闪光动人的一面,并在客观上起到了以一当十的典型化效用,即揭示出了无论是回族还是其他民族都共同拥有的美好的民族品性。例如在《母亲的话》一诗里,诗人写自己的母亲终日忙碌操劳,“几乎每一天,/都是她开启黎明的门。/忙这忙那手不闲,/这是母亲无声的语言。”这是母亲身体力行的实际行动,正是这种“身教”,教会她的儿女们勤劳和热爱生活。那么母亲的“言教”又是什么呢?“为儿女添新衣,/要叮嘱:‘爱惜啊!’/给儿女换旧服,/又告诫:‘不笑烂只笑脏!’”民族的美德不是空洞抽象的,它渗透在琐碎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诗人马开尧选择一些看似平凡的小事来表现并不平凡的内容,显示了对生活的透彻理解和驾驭表现的能力。在《忆母亲》一诗里,诗人又写自己的母亲“闲着不习惯”,对美味的饭菜从未“夸耀半句”。特别是母亲“纠正别人的过失/也常常是用行动”,更把一个至诚至善、寡言宽厚的母亲形象凸现在读者面前。文学是讲典型化的,诗也如此。从马开尧对自己母亲形象的描绘中,我们看到了劳动人民身上所具有的美好的人情人性。

在诗集《桑梓情》中,具体描绘和表现回族人民生活习俗的诗篇是诗人写得较为成功的诗篇。这再次说明马开尧对自己的民族有着异常深入的了解,并由衷的赞美这种民族习性。例如《回族烤茶》一诗:

“茶罐烤得火辣/茶叶炕的黄生生/轻轻地轻轻地沏/满屋子香喷喷/真是一招绝技/滴水不漏,也如/主人家的盛情/恰到分寸/浓酽的茶水/化作彩色的瀑布/对准客人的瓷盅/注得均匀……”

既礼貌又周到的待客习俗,把一个民族热情、真诚、洁净、不卑不亢的性格品质完整地表达出来。不是个中人,怎知其中味儿?读马开尧写回族习俗的诗总给人一种发现,一种新的意外的欣喜。像《传油香》一诗中所写的一家炸油香就挨家传送的回民习俗,读后不仅使人加深了对这一习俗的认识和了解,同时也充分地展示了人情人性之美。“有油的清香/面的洁白/糖的甘甜/更因为有水与火/才凝聚成团”;“分享过油香的滋味/才懂得传的内涵”。习俗不是一种附着和装点,它实在是一个民族的历史和品质。

诗集《桑梓情》另外一个突出的内容,是对农事、劳作等的描绘和赞美,是对已经和正在发生改变的农村生活的赞扬。应该说这和诗人对家乡、对故土的歌颂和赞美是一脉相承的,但范围却更宽了。一个具有人民性的诗人应该始终都是和人民忧戚相关的,无论你采用什么方式什么手法,就诗歌的本质来说,这一点尤其重要。我们姑且不说马开尧及其诗集《桑梓情》在这一点上取得了多大成就,只是就诗人诗作的出发点来看,应该看到马开尧对此所持的始终如一的态度。当然人民性的问题本身是复杂的,并非要一概地写时代的大我才能达到,从个人生命体验的角度写,也同样能体现出一个时代的人民性,这只是一种不同的方式罢了。长期生活在基层,时刻关注着人民群众的忧愁疾苦、悲喜欢乐的诗人马开尧,更多地把目光投向农村社会一点一滴的变化,这是自然而然的选择和归宿。于是我们看到了《晒场今昔》这样的诗:

“那些年/为什么想不起来/谷粒中有沙子土块/吃米饭把牙齿弄坏/娃娃们在上面玩耍/粮食在上面翻晒/也不知经历了多少个/风吹雨打的年代/那些年/为什么想不起来/垫一层狗头石/铺一层碎瓦块/浇一层水泥浆/光洁如镜/连碎米也检得起来”。

用反诘的形式进行抒写表现,所包含的内容异常丰富深刻,而风格却又是含蓄中和的,体现出良好的诗歌修养。很长时期以来,我们一直把深入生活和体验生活作为一个创作的重要课题来论述,回族诗人马开尧对农村生活的潜入和选择表现,这方面对我们无疑具有很大的启发性。诗人并非是生活的太阳,要去照耀和光辉一切;诗人更多的是一滴水,他要渗透到生活中,融会到生活中。收入诗集《桑梓情》里的诗,有很多都是对生活进行直接观照和表现的作品,应该说这不仅不是一种局限,反而是一种积极的有意为之的主观追求。马开尧是一位成熟的诗人,不管你怎样去看待他的诗,看待他的诗的方式,你都会同意这一点。

诗人马开尧写农事、劳作的诗是很多的,而且角度各不相同,这充分地表明了他在创作过程中对诗歌的思想内容和艺术追求两个方面的思考。例如在《粮食》一诗中,诗人就用一种既舒展饱满又含蓄简练的方式,充分揭示了粮食对生存、历史延续乃至国家社稷的重要意义。“一色的金黄/是对阳光的回报/看得见摸得着/数得出颗粒……/成堆是一座山/顶天立地/铺开是一片海/有载舟覆舟之势”。这真是一腔血性,一腔灼热!没有一付对国家民族的爱心,没有对劳动人民普通生活的关注和把握,是很难达到这种境界的。类似的作品,在诗集《桑梓情》里还有《拖拉机手》、《彝寨的苦乐》、《鼾声》等,诗人为此倾注了巨大的心血和热情。

在艺术特征上,除了我们一再提及的对含蓄凝练、朴实的诗风的追求外,诗集《桑梓情》的另外一个显著特征是注重哲思理念的渗透和融合,很有点哲理照人世的色彩,有点哲人之思的风范。马开尧是一位很谦逊的诗人,他在《我与诗》一诗中称“说不清我磨诗还是诗磨我/鬓发霜染心无灵犀/好像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从零到一又从零到一”,道出了多年来写诗的甘苦。然而正如诗人在《诗与诗人》一诗中所说的:“人磨诗/诗也磨人/也许人和诗/都被岁月镀亮”。这既然是一种选择,那么就应该也是一种归宿。

1994.9.15于曲靖

(原载《边疆文学》19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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