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喜欢文学的人来说，文学具有无穷的魅力。然而要回答这种魅力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却并不很简单。据我个人的看法，文学所以对人产生吸引，主要是因为它具备了三种功能，即情感功能、认识功能和审美功能。阅读就像我们平时吃饭一样，是建立在人的本能的主观需求之上的。如果排除理智的约束因素，喜欢读什么和喜欢吃什么，二者本质上并无多大区别。人们阅读首先是为了情智的需要，即从被阅读对象身上寻求与自己相对应的思想和情感，以求得相应的证明或得到补充。自然这其中还包含着消遣的因素、猎奇的因素等等。但不管怎么说，企望能从中受到触动，引起共鸣，产生或悲或喜、或柔情缱绻、或潇洒粗野等等的情感体验，确实是一般人阅读的出发点。情感功能之后，是认识功能和审美功能。和情感功能相比，后两者是更高层次的功能。因为认识就是攫取，就是获得；而美是一种判断，是认同或者否定。在这里，对于阅读的原初的需要相对退居于后了，希望能从阅读中增加知识、了解世间万物、观世态观人情并做出自己的判断占据了主要位置。文学不是百科全书，但如能起到百科全书的作用，则必定是成功的文学无疑。一部成功的文学作品是某种社会形态、某个历史阶段的生活的真实的反映，是生活的镜子。凭兴趣阅读，从需要出发，或者有选择地进行阅读并自觉不自觉地受到感染和吸引，作出肯定或否定的评价，构成了文学亘久不衰的无穷魅力。我以为对文学的浸染不只是个人的爱好问题，它实际上体现出一个民族的文学素质、文化修养所达到的层次，是这个民族文明程度的一种体现。
具备丰富功能的文学是中小学语文教学的一个重要方面。语文就是语言和文字，语文教学要教给学生的，除了对语言本身的正确把握以外，更重要的是要让学生学习运用表述方式。文学性就是一种表述方式。我不赞成在语文教学中把内容和形式罗列分开进行讲述的做法，因为它容易给学生造成一种误解，以为文学性的形成不外乎是运用了几种修辞手法，例如比喻和象征之类。其实内容和形式历来都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使之分开是一种人为的行为。本来分开是为了突出内容和形式各自的特色，但内容和形式一旦割裂，学生接受起来就只剩下一些条条了。我国传统的语文教学讲究一个“熏”，即熏陶、陶冶，让学生不知不觉受感染，变被动行为为自发行为。这种方法保全了语文的整体性，全面调动了学生的感性和知性，能够从根本上提高学生的能力。文学性是语文教学的血肉，就我个人的看法，语文教学应该更多地侧重于这个方面。
作文教学是一种直接的文学训练，这在我国中小学语文教学中是几乎每周都要接触到的。写作必不可少，这既是对学生的一项综合检验，也是一种综合培养。然而这里最关键的问题则是怎样教学生写的问题。这方面语文教学中整体的模式或者说范文很多，理论上一般都要强调向范文和名家学习，继承或借鉴，吸收融化。这本来无可非议，但依我个人的看法，对学生进行文学训练最好的方式是少强调整体的模式，多强调具体，即强调对一人一事一物的详细的表现和思考，强调对具体的关注和把握。中小学生作文中易犯的一个毛病是空泛，讲大道理好讲，一涉及个人的体验和感触，学生就无从发现自己了。对中小学生来说，在写作时能够发现和捕捉到一种只属于自己的感受，细节或者场景，其意义往往要比空洞无物地写完一篇作文重要得多。人的文学体验是不断累积和丰富起来的，如果一个爱好文学的人一开始就不注意发现这种只属于他个人的体验，那我们可以断定无论他以后如何努力，他的文学感受可能将永远都不能敏锐。好的愿望历来都要有好的路子，作文忌空泛，怎样忌空泛，我的看法是用具体来充实，用具体来替代。
文学训练的另外一个问题，是鼓励学生捕捉新鲜感、追求新颖的问题。名家名作是它们所处时代的创新的体现，如果我们今天指导学生进行文学训练仍然脱不出它们的窠臼，只能说明我们已经被它们所束缚了。求新求异是文学的生命力所在，因此文学训练必须注意让学生发现新的感受，寻求新的表现形式。也许有人会说这谈何容易，其实创新的含义不仅是整体的，它更是局部的，乃至是琐碎的。也就是说引导学生走求新求异之路，首先也要从具体入手，例如同是对待梅花这样一个意象，如果有学生在傲霜斗雪等等的含义之外又发现了新的意义，就该视此为一种求异思维加以鼓励。在文学语言的选择运用上，除了文从字顺，能基本完成表情达意的任务之外，更应该强调文学语言形象性强、色彩强烈鲜明的特点。对于隐喻、通感、句法倒置这样一些复杂的文学手段，也要尽可能引导学生去应用。创新首先是一点一滴的，没有最初的尝试就不可能有最终的成功，对学生进行文学训练既要有耐心的引导，同时更要有细致的发现。挖掘文学素质，发现并培养它，使之茁壮成长，应该是我们进行文学训练的根本。
文学是神秘的，文学也是具体艰难的。我们拥有一分文学，我们就拥有一份骄傲。
（原载《曲靖教育》19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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