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场白
“看客”,在鲁迅笔下是一个被鞭挞的对象。在革命洪流滚滚的年代里,做看客固然不如做英雄荣耀,但总比扮演反面角色光彩。我的职业是从事文学出版和文学研究,是一个看者而不是表演者。我喜欢以这样的身份介入生活。谈论体育,纯粹是纸上谈兵,虽然会下点围棋、打点球,但都是业余的业余。但我喜欢看,且以客的身份而不是专业的行家的身份看,可以看得自由些,记得轻松些。正逢世界杯这样盛大的节日,先从足球看起。
已是深夜,我在静候世界杯这位四年一遇的“情人”。将世界杯比作情人实在是太一般化了,可当我用“静候”一词来对待她时,我有了一种独享的精神愉悦与情感“霸权”。
往昔观赏世界杯喜欢呼朋唤友聚在一起,像开会似的热闹,在神侃的过程中往往贬低对方高扬自己的情绪和观点,把自己钟爱的球队和球星强行推销给对方,电视屏幕上球队纠缠在一起,而我们这些观者因持不同的观点也纠缠得舌燥口干。有一次一哥儿们竟对另一哥儿们挥拳相向,虽然“作案”未遂,但多少伤了和气,伤了感情,也伤了我们相互抱成一团集体看球的美好“协议”。这场比赛是1991年奥运会亚洲区的预选赛,徐根宝率领的国奥队未能防范西亚舰队的“合谋”铩羽而归。我的两位小哥儿们都渴望国奥队冲出亚洲,只是一位焦虑过度、求胜心切以致心理变态,处处“臭”国奥队;另一位则是誓死捍卫中国足球队,如若国奥队顺利进军巴塞罗那,两位“球敌”便会放弃“政见”,拥抱共庆狂欢之夜。然而,国奥队最终输了,两人的怒气便加倍燃烧起来,所有的仇恨都要在对方身上得到宣泄,便上演了一场“煮豆燃萁”的悲喜剧场景。
这之后,我们很少大规模地集体聚会看球了。看球似乎也变得愈趋向于个人化了。这要感谢电视机的普及,使我们每个人都能拥有一个独立的“阅读空间”。像现在,我一个人独自享受西班牙队与葡萄牙队的比赛,内心便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自由和幸福。
像阅读一本趣味盎然的好书;像重逢一位阔别多年的好友;像寻找一首相通心灵的乐曲。
这种独特的愉悦难以与人分享,它是我个人的自由空间,我可以狂怒,也可以疯乐;我可以独语,亦可以与世界杯对话。我的欢乐与别人的痛苦无关,我的欢乐与别人的欢乐也没有多少本质的联系。足球是我心灵的伴侣,是我深夜阅读和写作的同行者。
为了独自吞食这份美丽的动人的“夜餐”,我甚至将窗帘拉上,不让那些同样明亮的窗户来窥视我的审美行为,不让他们来分享我的精神美食。在这样美好的错觉中,我似乎拥有了整个世界杯,拥有了全人类的足球场景,甚至世界也被浓缩到我小小的房间里。这种妙处只有在梦境里才能体味到。
世界杯于我,是一个节日,是一种诱惑,是一次精神美餐。我独享世界杯。
(美国世界杯记 1994.0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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