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折”主要指什么

这里有两道试题:

1.新航路开辟后,人类历史发生了重大的转折。这一“转折”主要是指______

A.使欧洲的商路和贸易中心发生了转移

B.世界各民族的历史开始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

C.封建主义开始向资本主义时代过渡

D.欧洲经济的发展逐渐超过亚洲而成为历史发展的重心

这是某市的历史高考模拟题。参考答案B。

2.16世纪前后,人类历史发生了重大转折,这个“转折”主要指①世界各民族的历史逐步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②东方和西方社会发展的差距逐渐拉大③亚洲、非洲和拉丁美洲沦为西方列强的殖民地或半殖民地④封建主义逐渐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

A.①④ B.②③④ C.①②③ D.①③④

这是同时期另一市的历史高考模拟题。参考答案A。

显然,对“封建主义逐渐向资本主义社会过渡”是不是“转折”的主要所指,两套试卷的命制者在理解上是对立的。而我认为,两题的参考答案都值得商榷。

所谓“转折”,是事物在发展过程中改变了原来的方向或形势。题干问“转折”主要指什么,实际是问新航路的开辟前后或者16世纪前后的世界究竟发生什么改变人类社会发展方向的本质变化。这个改变发展方向的本质变化就是“转折”的本质意义,也是人类社会发展方向的本质变化,因而谈不上本质意义上的“转折”;而第一题的C反映了人类社会发展方向的本质变化,所以是“转折”的主要所指。

为什么呢?

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汉时欧洲使者和商人就来到中国,而“中国古代的几项重大发明火药、罗盘针、造纸术和印刷术等”也在新航路开辟之前就传入欧洲,并“对处于封建社会后期的欧洲产生了巨大影响”;意大利威尼斯人马可波罗东来,在中国生活很长时间,他著成《马可波罗游记》,大大刺激了西方人东来的热情,可以说影响了此后的整个中世纪的欧洲。大航海家哥伦布就曾仔细阅读过此书。他远航的目的本来也是要到中国,不过歪打正着发现了美洲新大陆。而明初郑和下西洋,远及非洲东海岸和红海沿岸,访问今天的肯尼亚、索马里的许多地方。这几个众所周知的例子足以证明新航路开辟前的各洲之间不是没有联系,更不是彼此“隔绝”,而只是相对新航路开辟后世界“开始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而言的“隔绝”而已。从这个意义上说,人类社会从彼此相对隔绝到“开始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的转折,只能说是世界各地人们之间交往比以往更加频繁、活动范围更加广泛而已,其间变化充其量只是量变而非质变。离本质意义上的“转折”,还差十万八千里。

这里的玄机在哪儿呢?就在对“相对隔绝”和“融合”、“统一”的不同理解。

我以为,新航路开辟前各地之间彼此“相对隔绝”,并不是说各地区之间没有一点经济文化的交流(这在前面已经说了),而是说各大洲、各地区之间缺少建立在商品经济发展基础上的内在的必然的经济联系。事实是,在新航路开辟前,几乎整个世界都是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人们男耕女织,自供自给,与市场缺少较多的联系,更缺少地区之间、国家之间,乃至洲际之间的频繁经济往来。像声势浩大的郑和下西洋,也只是炫耀国威,满足统治者奢侈生活需要的人为的政治举措,并不是中国商品经济发展到必须与外国大范围内广泛进行商品交换、互通有无的经济行为。因而,暴起骤落,昙花一现。对此,你不能说当时中国与西亚、非洲没有联系,但却可以说,没有内在的必然的经济联系。所以,所谓的彼此“相对隔绝”,本质就是“没有内在的必然的经济联系”这个意义上的隔绝。

至于新航路开辟后“世界各民族的历史开始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的结论,这并不是一种抽象概括或文字描述,应该有具体所指,或者说实在的内容。是不是指“世界各地之间交往更加频繁、活动范围更加广泛”呢?显然不是!这终究只是区区量变;那是什么?我认为是世界各民族、各地区之间有了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内在的必然的经济联系。当世界各民族、各地区之间开始了这种“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内在的必然的经济联系”时,我们才能说“开始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否则,“融合统一”之说无从谈起。现在需要继续追问的是,这种“相互依赖、相互影响的内在的、必然的经济联系”又是什么?不是别的,只能是与生俱有开放性、扩张性的资本主义商品经济,这种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日渐使世界各民族、各地区卷入其中,成为其商品市场、原料产地和投资场所。历史的真实是,彼此“相对隔绝”的世界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的过程,说到底,是封建主义在西欧乃至全世界衰落,资本主义在西欧乃至全世界发展的过程;彼此“相对隔绝”的世界到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的“转折”,说到底,是封建主义在欧洲乃至全世界衰落,资本主义在欧洲乃至全世界发展,人类社会由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过渡的转折。这种“转折”的初步完成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初步形成;这种“转折”的彻底完成,就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最终形成。我们这样说,并不是简单的逻辑推理,而是历史事实的昭示。因为只要看看新航路开辟的背景与后果,或者16世纪前后世界的变化就明白了。

众所周知,首先是生产力的提高,资本主义工商业在欧洲产生、发展,商人和新兴资产阶级需要黄金来扩充资本,社会上层需要更多增加收入,以购买更多的奢侈品,从而有新航路的开辟(当然还有其他因素)。而新航路开辟,又为殖民掠夺和在商品经济发展基础上成长起来的、对市场原料有天然不懈追求的资本主义经济发展大开方便之门。由此,引起所谓的“商业革命”,扩大了世界各地区、各民族之间的经济和文化交往,欧洲同非洲、亚洲之间的贸易扩大,同美洲开始形成紧密的经济联系;引起所谓的“价格革命”,使新兴的工商业资产阶级获取了暴利,封建主势力衰落。再往后的人类社会变化和世界发展,是资产阶级革命、改革和工业革命,是资本主义改造了整个世界,是资本主义体系最终形成。

这中间转折变化的逻辑关系非常明显:西欧资本主义工商业的兴起——新航路的开辟——殖民扩张、商业革命和价格革命——各大洲之间、各地区间内在的经济联系日益紧密融合为一体——封建制度衰落和资本主义发展,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过渡——资本主义世界体系最终形成。正因为如此,我们有理由说:“彼此相对隔绝的世界逐渐融合为一部彼此联系、相互影响的人类历史”,只是“转折”的外在表现形式,并不是“转折”的主要所指,因为它不是改变人类社会发展方向的本质变化;“整个世界逐渐由封建主义开始向资本主义时代过渡”,却是“转折”的内在核心,因为它是改变人类社会发展方向的本质变化。

所以,就该两题而言,选“世界各民族的历史开始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只是选其表,选“封建主义开始向资本主义时代过渡”才是选其质;选“世界各民族的历史开始融合为一部统一的人类历史”和“封建主义开始向资本主义时代过渡”则是将表象与实质视同为一,没有真正透过表象抓住事物的本质。

(《历史学习》2003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