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碶的下三山是我童年时代最向往的地方,故而,暑假或星期天,我们常结伴去那里的滩涂里抲沙蟹(赶小海的俗称),特别是白天全天都是落潮的初八和二十三,更是非去不可。
说是去抲蟹也有点名不副实,去游览美丽浩瀚的大海才是主要的,冠冕堂皇地挂着抲蟹的幌子去海边玩上一天,不但能征得大人们的欣然同意,还能捎上两个大饼一根油条之类用作中午的美餐。当然我们也会抲来蟹虾之类的海鲜,不然怎么还能去第二次呢!
站在下三山长满芦苇的海塘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上鼓风的帆船在缓缓行驶,飘着红旗的快艇劈浪飞驰,海鸥在空中旋转翱翔,群山叠翠的金塘岛上的农庄炊烟缭绕,心胸豁然开朗的小伙伴们兴奋得手舞足蹈地大声呼叫。我们赤膊在柔软的泥涂里滚爬,你追我赶地打泥仗,在浑浊的大浦里泅水,直到太阳快到头顶了才陡然记起装沙蟹的小木桶还空无一物。
广袤的下三山的滩涂里生长着各种各样的海产品。我们所说的抲沙蟹其实只是徒有虚名,真正的脚上长毛的沙蟹盘踞在很深的洞底很难掏到,我们的手也还没长到伸到洞底的长度,但可以轻而易举地抲到守在洞口的呆头呆脑的“管门蟹”,作为沙蟹的冒牌货放进桶中。我们还把更多的时间花在追捉弹涂鱼(跳鱼)中,这种瞪着大眼身上有花纹的“滑头”,行动极为敏捷,并且具有超级的弹跳力,总是很难追上,有时眼看伸手可擒,却一“骨碌”钻进洞里,一个时辰也只能捉到七八条。信手可拈的是背着有螺纹的外壳,慢悠悠地爬在泥上的香蛳螺,老实得一动就缩进了脖子,可是越容易捡的东西就越不想多要,有了一碗就兴致索然了。浅浅的水潭中还有泥螺、蛏子、泥鱼和白虾,碰巧也能捡到一两碗。最难掏的是黄蛤(海瓜子),这海瓜子犹如含羞的姑娘,隐避在泥水中看不见摸不着,胡乱地抓得手酸也掏不到半斤,看着长在海边的小姑娘提着满桶的黄蛤,我们只会目瞪口呆地叹气。滩涂里的大浦中有时也可得到令人惊喜的收获,小伙伴阿根有次在泅水中,竟然摸到了一条一斤多的鲻鱼,于是大家都潜入水中拼命地摸,虽然再也无人摸到第二条,可每人倒是捞到了好几只青蟹,阿根捞上的一只足足有半斤重。
太阳偏了西,潮水泛着白浪慢慢地涨了上来,我们提着大半桶各种各样的海鲜匆匆地“打道回府”。这桶里的“虾兵蟹将”足可使翘首以待的大人们眉开眼笑,我们也会受到难得的称赞,还能使全家人尝上一两天的鲜。“要是我的家在新碶有多好,天天都能见到大海。”流连忘返的阿根回头望着大海洋,遗憾地感叹着。
去下三山抲蟹是最开心的,却也是很辛苦的。家在望娘十八弯中游的我和小伙伴们太阳还未露脸就整装出发,沿着蜿蜒曲折的石板路,过了塘湾到了新碶街,已经整整地走了十里路。经过古老的店面林立的街道,接着要过的是居子碶,宽敞的长桥下面是五眼的泄洪大闸,能把泰河的水排入大海。居子碶的南面是居子山,据说那地方以前出过举人,称为举子山,后来才改称居子山,山不高,如靴的山顶上有个岗亭,威武的解放军挺胸握枪在那里放哨,使我们望而却步从不敢上山去玩。下三山(东山、中山、西山的总称)的东山对面是形圆如轮的北仑山,其实是离海岸还有一段距离的一个小岛,湍急的海水卷着漩涡从山下流过,也许是水深的缘故,浑黄的海水流过这里要清了许多。
到了下三山先要到娘娘宫(妈祖庙)歇脚,把脱下的鞋子和衣服藏到庙内的角落里再去抲蟹。一次,阿根竟把衣服塞到娘娘菩萨的裙子下,被他的娘知晓后骂了个狗血喷头。听了阿根的奶奶讲了娘娘宫的故事后,才知道那娘娘菩萨是千万不能得罪的。
传说明末清初,下三山旁渔村的渔民一天出海捕鱼,半夜忽遇狂风暴雨,船将倾覆时,黑暗中忽见前方升起红灯一盏,灯笼中映出一个醒目的“娘”字,红灯引导渔船直至下三山而安全脱险。渔民们确信是受娘娘菩萨救生,就募资在靠岸的山下建起了娘娘宫。娘娘宫是一个很小的庙,里面塑着三尊女菩萨,当中穿戴凤冠霞帔的是妈祖,左右是陪伴她的宫女,旁边高处搁着一艘造型逼真的小帆船,庙堂冷清清的很少见到香火。据说原来建筑精致的娘娘宫在1939年被日本鬼子炸毁,这小庙是渔民们后来再建的。当年可是香客如云,周边来烧香朝拜或求子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
读初中后就不去抲蟹了,务农的年代,曾与生产队的社员们撑着农船去下三山装来海水,再掺上河水当肥料浇麦,以后就再也没去那个使童年时代充满快乐的地方了。
下三山的周边已经成为闻名于国内外的洋洋东方大港,当年在那里抲蟹的情景是我们难以忘却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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