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建筑科学研究院新技术开发中心有限公司 总工 采矿硕士93级 周治国)
1993年秋,我有幸成为陈寿如老师的首个硕士研究生,由此开启了我在中南大学前后近7年的历程,从为人学子到初涉工作岗位,都在幽静迷人的中南校园。校园坐落在岳麓山脚下,树木葱茏,长年青绿,湿润多雨,是座恬静的求学胜地。
那7年时光是我人生中最丰盛的时段之一,期间我贪婪地获取知识,从渊博的老师身上不断汲取新的教益,不仅仅是学业、研究范畴,还有人生、生活方面的深刻启迪。其中对我帮助尤甚的是陈老师和林老师二人,虽然距今已是经年,可相遇相识的点滴犹在眼前。
入学确定导师后,我与陈老师、林老师开始了接触。初次和导师见面我有些紧张。林老师善于与学生交流,她跟我聊自己的两个小孩,大儿子正好和我同龄,她自己从事学院学生工作,寥寥几句话就使我的拘谨感消失了,有了家人般的亲切感。后来,我频繁地拜访陈老师及家人,汇报思想、交流感情。每次去他们家,一般在晚上9点左右,这个时候陈老师忙完教学、科研上的事,便和我聊些专业上的事。林老师工作很投入,我和陈老师往往聊到晚上10点多,林老师才忙完工作从学生宿舍回来,她回来后也常和我们聊聊她学生间的事情。林老师最高兴的是谈自己学生的话题,哪些学生在学校当时有什么潜质,自己是如何给他们提供锻炼的机会,哪些学生犯了什么错误,自己是如何引导,他们是如何成才的,毕业后取得怎么样的进步,每一次都是如数家珍,每一次谈论的对象都不一样,唯一不变的是,每每谈到学生们取得的进步、成就时,林老师言语间总是充满强烈的自豪感、成就感。林老师的学生很多,所以她的素材也多,每一位的优点都不一样,慢慢几年下来,在两位老师的熏陶下,我的人生观、世界观产生了潜移默化的进步。两位老师从来没有什么空洞的说教和灌输,无形之中就在我的思想上充满了正能量。
研究生学习期间,在陈老师的带领下,经历了一些科研、工程项目的历练,在专业方面有了长足的进步。更可贵的是通过一些项目,有机会和陈老师进行深入的接触,产生了诚挚的师生情谊。陈老师思维敏捷,工作勤奋,肯学习,感觉他身上总有使不完的劲,陈老师为人坦率,讲话从不拐弯抹角,和陈老师在一块很容易产生共鸣,每一次交谈都很投缘,对于这一方面,林老师应该是有感觉的。根据我的特点,她有意识地不断影响和提高我在与人交往方面的能力,帮助我更加自如地融入社会。
研究生临近毕业时,林老师介绍我入了党。我想作为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有一个组织的培养和管教,对我的成长又多了一层呵护。这是不是林老师当时的初衷,我没有问过她。走向社会后,随着生活阅历的增加,我更加感受到了她和陈老师对我的厚爱。
在上海工作一年后,我有了想在学校继续学习、提高的想法,陈老师和林老师又施以援手,将我调回了中南大学担任专业老师。在学校工作期间,和林老师在科研上也有过交集。当时我作为助手参与了陈老师的一个有关矿山安全的科研课题,课题取得了较好的社会经济效益和社会影响力。陈老师产生了申报国家有关部委科技进步奖的想法。当时时间偏紧,整理成果资料需要投入较大精力,林老师自告奋勇参与了进来。根据陈老师的思路,林老师和我也整理了申报材料的一些内容。在工作过程中,我发现林老师不仅文笔很好,而且具备很好的科研方法和科研素养,从中我也学习提高了很多。令人高兴的是该项目最终获得了国家经贸委的部级二等奖,当拿到我生平第一个科技获奖证书时,我却没有找到林老师的名字。现在想来,林老师自身是工科毕业,据说当时成绩还很好,如果一直从事科研教学工作,取得较大成果的可能性很大。中南大学后来科技企业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它们都具备取得较好经济效益的基础。然而,林老师却甘心投入学生工作,义无反顾地将工作做到最好,她的成果就是身后的社会各条战线上努力拼搏的学生们。可见林老师始终是将培养学生的成就感放在首位的,而“名利”二字则显然看得很淡泊。
后来,出于对前途的思量,我对个人职业规划作了新的调整,我争取到攻读同济大学土木工程专业博士学位的机会。陈老师、林老师当然希望我留下来继续从事教学科研工作,但是站在培养学生的角度,为了我的未来,他们大度地表示了理解和支持。他们的这一举动我至今仍心存感激。博士毕业后我去了广州工作,但和二位老师仍保持着紧密的联系。遥远的距离并未能阻断我们的师生情谊,反而因相见受阻而更加珍惜。两位老师依然源源不断地给予我关心和爱护,从远方捎来诚挚的问候,随风送来甘露与温暖。
如同蹒跚学步的孩童在母亲的庇护之下,即便远隔万里,我的成长依然在两位老师的注目之下。人生的转折点或是具体而微的生活瞬间都饱受两位老师的殷殷关切,从找女朋友、成家立业到工作中的一些细节难题,二老总是细细叮咛,在我犹疑不决时鞭策着我勇敢前行,在我鲁莽冲动时勉励我深思冷静,在无数个沮丧的时刻给我最真诚的安慰和最热情的鼓励,又在不可计数的欢庆瞬间共同分享喜悦……这种惺惺相惜的情感牵连一直默默地存在,无声无息,却宛如一根巨大的地下管道深埋地底,巧妙地避过岩石和冻土层,从一端通向另一端,日夜输送生命所需的食物和水。广袤坚实的大地给予它最大的庇护,使它不受狂风骤雨的突袭,经年累月地运转着、输送着。两位博爱智慧的老师便是那给予的一端。在过去的几十年间,这种无私的给予与爱从未停止,他们的关怀与教导穿越千山万水来到我身边,使我在风雨之夜安然入眠。
最近的一次相聚场景犹在昨日。那是陈老师七十大寿时,在师兄史秀志的尽心操持下,我们从全国各地欢喜地应召而来,大家终于得以欢聚一堂。席间觥筹交错,全场的人都陶醉在欢乐的气氛中;推杯把盏间,高声言笑,不久大家又都沉溺于校园往事。或哭或笑,都是感动和喜悦的真情流露。后来才得知,其实当时林老师已经身患重病,但她仍一如既往地坚强、乐观。之后我又有几次机会接触到林老师,她依旧很乐观,讲话沉着而坚定,脸上浮现着慈祥的微笑。我们谈论的话题也依然集中在她的家人和学生身上,很少涉及她自己的病情,仿佛跟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对于自己的病,林老师有着清醒的认识,在所剩不多的日子里她自然很希望我们多看看她,但她又担心我们工作繁忙,抽不开身,所以将内心的愿望深深埋在心底。于是,她独自顽强地与病魔作着无声而坚毅的抗争,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而她的整颗心和全副注意力倾放在家人和学生身上,哪怕是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曾改变。
如今,林老师远赴天国,世间又少了一颗善良的心灵。这颗心赤诚如石,炽热似火,她的使命是对人心的深层滋养与启迪,她将最纯洁的种子播撒在一届又一届前仆后继的学子们的心中,直到他们四地开枝散叶,结出累累硕果。她把最朴素的智慧深植入莘莘学子的心底,用真诚和爱潜心浇灌,然后静静地伫立一旁,注视着他们在人生路上各放异彩,如同一位牧羊人,终年守望着她的羊群。
虽然我身处异乡,心却无数次梦回中南。在那些沉溺而又清醒的梦境里,我重新踏上树木掩映的大道小径,走进熟悉的教室长廊,从摇晃的窗口窥望寂静的宿舍门楼,然后爬上灰白空旷的天台:整个中南校园背靠葱茏的岳麓山。此刻,一幢幢青色的房子仍在清晨的白雾里酣睡,间或有鸟儿扑棱着翅膀从一处树巅跃至另一处,清脆的叫声划破寂静。不远处食堂的炊烟扬起,晨练的人们在树林里穿行。我看见,林老师笑盈盈地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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