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Ｓ城回乡的那晚，正是小年夜，赶上了一场风雪。临行前，将ＱＱ签名换成了“风雪夜归人”，就拖着行李箱出发了。
凌晨的街上行人稀少，打了车，穿行在空荡的街上，一路看风吹着雪花在橘黄色的路灯下舞动，有一种特别的美。
到了候车大厅，穿过人的海洋，来到检票口候车，便已乡音满耳。看着这些将与我同乘一辆夜车穿行千里风雪回乡的乡人，我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在他们拖家带口的队伍里，硕大的行李箱与蛇皮袋里，在他们带着疲惫和风尘的脸色里，健康灿烂的笑容里，我仿佛已身归故里。
检票上车时，风雪更紧了。长长的队伍在风雪里略带着推搡、叫骂地往车厢里挤，穿着迷彩服的官兵在维持秩序，明亮的探照灯下雪花乱舞，仿佛一块旧年的电影荧幕，仿佛风在荧幕上舞蹈，仿佛长长的队伍和官兵都在这荧幕里，仿佛一切都在梦中。
火车哐当哐当地离站后，又经过一阵拥挤和嘈杂，有座位的找到座位没座位的找到立足之地后，车厢里有了某种秩序，于是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吃零食的吃零食。我临窗而坐，有时看看窗外的风雪与灯火，有时听听车内人的闲聊，倒也不无聊。车厢里大多数人入睡后，我却睡不着，于是拿出手机登了ＱＱ，想看看这个风雪夜有谁与我一样无眠。
ＱＱ上的头像大部分是黑的，零星的亮着的头像就格外显眼。不一会儿，一位Ｓ城的朋友发来信息，问怎么还没休息。我说今夜回乡，正在夜行火车上，睡不着。她说，你果真是“风雪夜归人”，又问车上挤不挤，多长时间能到。我淡然一笑，一一作答，说人很多，很多人都没有座位，要天明才能到。她安慰起我来，说车上又挤，路程又长，还要赶夜路睡不好觉，你路上一定很辛苦吧……
这一路上辛苦吗？我自问，觉得还行。再看看周围人，熟睡的早已入梦，打牌的意兴正浓，也许有苦，但未必有她所说的那么苦。也许正如她所言，她从小到大，都没出过Ｓ城，所以她觉得人在途中，舟车劳顿，总归是苦旅。我说，夜行并非我一人，有时路上也有一些风景，一些故事，所以不都是苦，像今晚在风雪中夜行，路灯下的雪很美，车厢里的人很亲切，还遇见了一个天使般的小女孩，所以这是一趟愉快的带着诗意的旅行……
风雪夜行也许并没有如此诗意，只是我因习惯而美化了自己的“苦旅”，但对于从不远行的人来说，也难免因陌生而生恐惧，以为风雪夜行是苦旅中的苦旅。到底是苦是乐呢？和处境有关，也和心境有关。
下了ＱＱ后小憩了一会，天就渐渐亮了。从车窗向外望，真可谓万顷同缟、千岩俱白，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在沿途的小站下车的人也多了起来，车厢逐渐空荡了。洗漱回来后，站在空空的走道上伸了个懒腰，看着车厢里三三两两要到终点才下的还未睡醒的旅客，我忽然感到一种喧闹之后的冷清，一段旅程又将走到终点了……
下车后，踏雪而行，不一会儿便到家了，父亲、母亲以及阿黄都在院门外迎我，进门时，一阵风来，吹落了女贞上的雪，遂又想起“风雪夜归人”这句诗，我想我是在诗里归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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