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遥远的传说
旬邑人把祖母不叫奶奶,也不叫婆,而是叫爸,读二声,与拔同音。外婆也不叫外婆,叫外爸。外婆的外,不念wai,而念wei。把母亲叫得更是生硬,拼音无法拼出来。
一个地方总有一个地方的文化特色。旬邑东邻铜川耀县,南依淳化,西连彬县,北边与甘肃正宁接壤,四邻称呼祖母均为奶奶或婆,唯独旬邑特别,叫“爸”叫了几千年,经久不衰。
跟我一般大小的农村孩子把父亲叫大,母亲叫娘,叫爸爸妈妈的稀少。后来随着农村教育的发展和普通话的推广,叫爸爸妈妈的孩子渐渐多起来。我每年都要回老家几次,村里的小孩子全都学会叫爸爸妈妈了,“大”“娘”之称已经成为历史。但是对祖母的称呼始终没有改变,无论年龄大小,工作与不工作,“爸”长“爸”短地叫着,一如既往。
孩提时代,天真无邪,整天围绕在祖母膝盖旁,爸啊爸啊,叫个不停。祖母给我讲故事,教儿歌,给我梳发辫。那时候,并不感到这个字有多怪异。长大成人,离开故乡前,祖母已经去世,想亲亲地呼叫一声“爸”也无人答应了。记得在师大上学时,一次和好朋友在读书楼前的花园里聊天,一时忘乎所以,爸长爸短地放开说。不料,朋友不客气地笑道:难听死了,你拔萝卜吧,拔,拔。从此,便不敢在人前贸然提及了。参加工作后,同事之间闲来无事偶然聊起各自家乡的风俗习惯,乡语称谓,咋觉得“爸”这个称呼非常难听。尽管别人家乡的方言里有些字眼也很生硬怪僻,但我从不提及爸了。然而,年岁大些,感受可就不同。爸就是爸,很好,很特别,没有啥难为情或避讳的。
关于祖母的称谓,在我们那儿流传着一个凄美的传说。说很早很早以前,古豳之地,战事浩繁,劳役深重如山。方圆村落里的男人不是被抓去打仗,就是服苦役。连绵不息的战火,使得尸骨遍野,万户萧疏,十村九无人。有一户人家,孩儿的爸爸命毙疆场,爷爷死于劳役,母亲改嫁远走他方,剩下奶奶和幼小的孙子相依为命。小孩儿想念爸爸的时候,爸啊——爸啊——,叫个不停。奶奶为了抚慰孩子幼小的心灵,便“噢——?,噢——?”地一声声回应,久而久之,孙儿便把奶奶呼唤成爸了。
我从祖母那里采撷,祖母从她的祖母口中得知。一辈传至一辈,流芳至今。听起来令人酸楚,却不失优美。
传说毕竟是传说,边缘广泛,且少不得牵强附会。一位汉语言学专家对我说,“婆”之所以叫成了“爸”,是同位音变的结果。他不相信这个传说,说如果有这样的传说,也要考虑“爸”这一称谓的历史沿革和地理归属。这样说来,亦不无道理。远古时候,谁叫爸,爸爸?传说固然不能当真,不能刨根究底,更不能钻牛角。我是井底蛤蟆,到的地方很少,只觉得这个称谓独特,而且,旬邑人到现在仍把祖母呼唤为爸。有可能是过于热爱那块地方了,爱是最不讲道理的,即使土得掉渣渣,在我心中都是好的、美的,值得大书特书的。因而,我在这里将她记一笔,作为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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