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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一颗流星

时间:2023-01-2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阿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中风三天了,始终昏迷着,未偏瘫的右手不时伸出来摸摸什么。阿婆沉重地叹了口气,谁呀,这是谁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如果硬说她有什么偏爱,她就最爱这一个,天真、活泼而又最疼爱阿婆。这是冻疮,妈妈给阿婆擦药膏时告诉他的。就在水壶翻下来的瞬间,阿婆一把挡住了它。开水泼了出来,阿婆手背上烫起了好大好大的泡。阿婆的嘴张了张,握住孩子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微笑。

万人体育馆里,人们注视着舞台中央那个铺着地毯的巨大的圆形舞台。灯光闪亮,报幕员轻盈地走到话筒前:“下面请看,戏熊。”

我五岁的儿子忽然站起,圆睁着两眼紧盯着演员出口处。一头黑熊直立着,腰里系着红围裙,右前爪挽个篮子,一扭一摆走了出来。那笨拙的憨态立刻引起观众一阵哄笑。

“妈妈,熊!”儿子嚷着,使劲推推我。

“是的,熊。”我奇怪儿子激动的神态,动物园里的熊他不是早见过了吗?

“妈妈,”孩子仍是大声地嚷嚷,“要是这只熊死了,不是有熊皮了吗?”

周围的观众一齐转过头来,诧异地望着他。我对儿子没有教养的行为生气了,“坐下,”我按他坐在位子上,压低声音说,“看戏可不许哇啦哇啦!”

“妈妈,”孩子委屈地摇着我的手臂,喃喃说:“有了熊皮,不是可以给阿婆做熊皮手套了吗?”

我的心猛烈一震,孩子水晶般的眼睛望着我,犹如黑暗里闪亮的星。我一把抱住他,眼泪洒在记忆的门里……

阿婆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中风三天了,始终昏迷着,未偏瘫的右手不时伸出来摸摸什么。这是一只永远不得空闲的手,手上长满了老茧。做了一辈子奶妈和保姆,这只手,不知换过多少婴儿的尿布,不知洗过多少孩子的脚丫,也不知煮过多少美味佳肴。此刻,这只手想干点儿什么呢?摸摸孩子的脸蛋?整整孩子的衣服?还是再一次拎起她的菜篮?

她躺在那里,静静的,静静的。

忽然,一个孩子跑进病房,噌噌的脚步声扰乱了病房的宁静。他跑到阿婆的床头,用胖乎乎的小手抚摸阿婆满是皱纹的脸,连声叫着:“阿婆,阿婆!”

“呵!”阿婆沉重地叹了口气,谁呀,这是谁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哦!这是她带的最后一个孩子。如果硬说她有什么偏爱,她就最爱这一个,天真、活泼而又最疼爱阿婆。阿婆拣菜,他忙着端板凳;阿婆晒衣,他赶紧递夹子;还常常冷不丁地把糖塞到阿婆嘴里,让阿婆从嘴里甜到心里。“高——波——”阿婆使劲张了张嘴,发出三天来第一个声音。她吃力地伸过手来,抓住孩子柔软的小手。

“阿婆,阿婆!”稚气的声音更响地震动着阿婆的鼓膜,“你好好休息,不要怕打针,要勇敢……”声音突然顿住了,孩子看到阿婆红肿的手背。这是冻疮,妈妈给阿婆擦药膏时告诉他的。有一次,三岁的他钻进厨房,好奇地想拎起放在小凳上装着开水的水壶。就在水壶翻下来的瞬间,阿婆一把挡住了它。开水泼了出来,阿婆手背上烫起了好大好大的泡。从此,一到冬天,阿婆的手背就要生冻疮。高波不要阿婆生冻疮,他问妈妈,世界上什么样的手套最暖和,妈妈随口说大概是熊皮手套。

“阿婆,”孩子的小嘴又一次凑到阿婆的耳边,“等我长大了,一定给你买熊皮手套,你就不生冻疮了。”阿婆的嘴张了张,握住孩子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微笑。

静静的,静静的,阿婆躺在那里,是在回首往事?是在向往明天?还是等待孩子给她戴上熊皮手套……

……我抹去眼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孩子,阿婆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的熊皮手套她戴不到了!”

“那我昨天晚上怎么还梦见阿婆的呢?”孩子疑惑地望着我。

我想跟他说梦的原理,我想跟他说人死了就不能复生,可是我什么也没说,我的模糊的眼睛里只有孩子那星星般的眼睛一闪一闪。我原以为,孩子天真纯朴的念头像流星一样转瞬即逝,现在我明白,这绝不是流星,而是一颗心,这颗心比大人们更真诚更纯洁。

1983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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