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乡愁”

开篇　记住“乡愁”

“乡愁”是什么?

是“田园美宅桑竹”、“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还是针头线脑、窗畔一盏油灯？又或者都不对，而只是今朝“融入自然”之城镇建设新概念？又或者也不是，只是人们内心深处真美交互的依恋？

其实有关这个话题，余光中《乡愁》中“故乡、妻子、母亲、祖国”等意象，就是一组贴心、温暖、也很根本的隐喻。这组隐喻不仅具体表达了不舍却已舍，美好唯回忆，与追思唯远念，而且还交代了其生发的条件，是“阻隔”与远离。似乎唯其如此，这“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乡愁，才深入人心。

就此而言，我以为总书记“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的要求，就远非“融入自然”的城市这么简单了。因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框架中的“乡愁”，与这些具体承载了乡愁的“山水”，不仅要求了更多的华夏文化视角，还须链接乡村文化传承，承担打造乡村文化“域名”的载负。其中尤为紧要的，是提点一边倒的推陈出新，弥合发展背景下的乡村文化裂纹。

这样的裂纹比比皆是，比如年味渐淡与节味的变异。一方面，地域文化的传承不力，使一些地方变成“文化空壳”，之后的严重同质化，就是盲目城建的直接“成效”；另一方面，为发展而发展的旅游要凸显特色，就只得移植与复制，而这样做的结果，是不断加大同质化，促进载体空洞化，致使“特色”再无特色。比如贵州畲族的“粑槽舞”，最初的粑槽舞，是畲族亲友送别亡魂的乐舞，本意是抚慰亡灵，具备了浓郁的人性关怀。可是现在呢？现在的人取其热闹，去除抚慰，只是一味“嘿咗哟呵”，越高兴越热烈越妙。尤其关键的是，畲族子弟在跳，但已区别于祖上；他族孩子们也跳，却依然只知跳，不知其他了。

而这些点滴的背后，便是乡村文化的消解，与地域传统文化的式微。与之关联的结果，便是“孙不知祖，人不知乡”的世相。当然，传承链条出现隔层之后，“饮水思源”“瓜瓞绵绵”“投桃报李”与“急公好义”等传统汉语热词，就不仅被淡化，也被年轻一代漠视，似乎也不只此，一些已不知“文房四宝”为何物的人甚至“秀才提笔忘记词”，——早就被电脑攻城拔寨了。……有鉴于此，当韩国“端午”成功申遗，一些人唯知愤慨，由此而反思自己的，似乎也是少之而又少了！

何以转身得如此决绝？一个最大的可能，是将传统都当成了包袱。据传一些人当初学习德谟克拉西与赛因斯，用的就是与传统割席绝交的态度。可是，我们一旦反观“赛因斯”，却发现曾领跑世界的英国与后发称霸的日本，他们虽未割裂历史助跑，也未影响其国家发展的进程。似乎英国的王室与日本的天皇，也没怎么成为民族进步的阻碍。记得2015年末习总书记伉俪访英，乘坐英国“皇家马车”前往白金汉宫的时候，巴掌拍累的媒体除了一体感受被尊重的荣耀，也没见几人反思“皇家马车”现代背景下的特别意义。在此我想说的是，无论这驾马车镶嵌了多少黄金宝石，也无论其主人是谁，都比不上它四百多年的历史值钱！

是的，无论暴发户怎么有钱，都无法拥有贵族的气质。因为贵族气质不仅要求漫长的发酵时间，还须漫长的学养积淀。当积淀到一定的程度并发酵，这才显现为一个家族，或者一个国家的独异名片，而这张名片说白了，即是一个民族区别于世界民族的文化标签。而这份殊荣非科技之力能铸造，亦非朝夕之功可取得。

多年以来，我试图立足黔东南，再贵州，再大西南，计划以游踪为经勾勒历史记忆，以提点物事节庆为纬检视乡村文化的生存，试图唤醒坚守，为乡村留魂。然而乡村琐碎，而基层事杂，没时间按原本的提纲建构，于是只好借工余事尾的空隙，敷衍了四辑41篇文字，曰“黔地方舟”“文化履痕”“生活存想”“琐事烙印”，就所见抒所想，问所需推所缺，内容涉及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的十余县市，贵州省黔北、黔东、黔东南，以及重庆、四川、陕西、青海、西藏等地。希望这些微不足道的文字能以薪投火，与大家一起张扬中华民族的文化自信，共同为“乡愁”主题添彩助力。

基于此，为书取名的时候，我很费了一番踌躇。先在朋友中征求意见与推敲，再经贵州民族出版社王丽璇编辑力主建议，最终决定以《寻求自我的灵魂》为题。主要的想法是，我们的生命再长也很短，而我们所能预见的历史再短，也可能很长。而其间的要点，是穷无数人的一生之“短”，才能巧续家国情缘的历史之“长”，一旦缺了这些“短”，再长的历史，不外乎一堆片段。所以列宁说“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这就可见，一个家庭、一个民族或者一个国家，即便再不负责的人，也不愿意子孙迷失。为此，我们有必要标明路径，让人们知道所以去，也要明白之所以来。

当然不足也很多了。自我检讨，一是内心没有真正静下来，谋之既已不足，表达自然浮泛；二是能力先天不足，又想勉力参与讨论，于是眼高手低下的捉襟见肘与言深意浅，就更难免了，甚至不当与错谬也都可能存在。为此，敬请方家见谅并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