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次在夜色苍茫中回家,透过车窗看这座星光熠熠的城市,楼群完全隐在夜色里,只有七彩的霓虹漂浮在空中,像一朵朵盛开的鲜花,美丽妖艳。车子急速在街道驶过,眼前的“花朵”就不停变幻,目不暇接。
我喜欢这样的景色,呈现在眼前的街景是如此虚幻,又如此丰富,好像活在梦里,生活的挫伤与恓惶统统被掩盖,只剩下如烟火般盛开的绚烂奢华。如同泥土下的根茎或蚯蚓会向往天空的高远和云朵的洁白,在大地上匍匐前行的我们总喜欢夜空中短暂的美。即使这样,我也不喜欢夜归。
当我真的置身于外面的世界,急匆匆地行走在路灯下,我是那么急切地渴望回到自己的小家,片刻也不愿停留。和我擦身而过的人络绎不绝,他们三三两两地走着,说说笑笑着,丝毫不觉得晚归有什么不好。我和他们不同,我喜欢看夜景,但不喜欢把自己置身于夜色里,那样让我觉得更孤单,更没有安全感。生活在把我们打造成铜墙铁壁时,也让我们的内心变得更脆弱,更敏感,一点黑沉沉的夜色就能将我们推入无底的恐惧的深渊。
某次晚归,我在楼下碰到一个年轻女人,守在三轮车边炸臭豆腐,一股油香味挽留了我的脚步,我停在她面前,要了一个臭豆腐夹馍。她一边熟练地帮我炸着,一边和我聊天,说着天气、房租和孩子上学的事。她们的租屋离我家不远,也就七八站路,一家人挤在七平米的小房子里,过着冷暖自知的日子。
她的手冻得通红,尽管戴着露出手指的毛线手套,但手指关节处还是生了冻疮,尤其是食指,裂着如婴儿嘴唇般的小口。她头上包裹着帽子围巾,只露出一张风尘仆仆的脸,粗糙,黝黑,沧桑。她将炸好的馍用小食品袋装好递给我,脸上是谦和的笑,说:快回家吧,外面太冷了!真的很冷,我接过馍,快步向家跑,但是身后似乎总有什么在撕扯着我的心。
离家不远的街角,也常有一个老头推着三轮车卖书,盗版的,一本十块。书整整齐齐地码在车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你要啥书,说个书名,老头就能准确无误地给你找出来。除过下雨的日子,他总是站在那里,等着夜慢慢降临,等着星星月亮出来陪伴他。我去过他的书摊几次,偶尔也买一两本喜欢的书。他很少说话,只用低沉舒缓的声音问你:想看啥书呢?
西北大学离我家不远,拐进一条巷子就是。校门口有许多卖小吃的摊位,麻辣串串、菜夹馍、凉皮凉面、锅盔夹馍、各类烧烤等,其中有一对小夫妻在卖寿司,无意中吃过一次后,我就喜欢上那个味道,隔三差五地去买回来吃。他们大学毕业没几年,上了一阵时间的班,觉得没意思,钱也挣得不多,就双双辞职卖寿司。每次我去,都要排队,可以看出他们的生意很好。有一次我问他们每天啥时候收摊,丈夫说,差不多熬到十一点。哦,又是一个夜归人。
不知为什么,遇到他们之后,我慢慢的不再惧怕晚归,无论是坐在车上,还是行走在路上,我都走得很安心。因为我知道,总有一些人在陪伴我,虽然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生活的环境不同,内心的惶恐不同,但我们都是夜归人,都是为谋得生活的幸福而不停奔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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