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终于慢慢下沉,正对着窗户的天边有了柔和的鹅黄。真是漂亮,夕阳下是一抹青山,像是被谁用画笔刷上了黛青色,再近些是田野,秋草丛生,凋敝萧瑟。一股青烟徐徐燃起,大概是谁在烧秋荒,怔怔地望着,心里不由地浮现出人间烟火四个字。
天气格外好,乘着太阳的最后一点光晕出去散步,碰上从抚顺来这里包工的钟哥,他把车子停下问我干嘛去,我微笑着说:放风!大概他很少见我出去,有些诧异,继而爽朗地笑,用地道的东北话说:嗯,放放风挺好!我回头,车子里挤满了干活的人,男人、女人,一个挨一个地塞在里面,虽然干了一天活,脸上却没有一点疲惫,反而是一种期待回家的幸福。
他们都是来擦太阳能板的,除了中午吃饭,一整天都拿着鸡毛掸子对着蓝色的太阳能板挥舞。昨天午睡前,她们就在我的窗外干活,那一刻,我有些惭愧,觉得自己吃饱了饭还能小睡一会真是奢侈的享受。马户说我也应该去擦擦板子,哪怕是一天,以后也就不会活得那么幼稚与无知。
其实我真的想去。就像帮父亲喂羊,帮姨夫掰玉米,这些最简单的农活反而让我觉得踏实,觉得自己还是个有用的人。在那些纯粹的体力劳动中,我的思想变得自由、轻盈,微微地喘息与汗水,将去年腿摔断后留下的各种负面情绪一一清扫出内心,我终于开始再次感恩生活,再次热爱文字。曾经让我溃不成军的恐惧与孤独,就如西沉的太阳,终于落入无边的旷野。
真不敢想象,这样的日子我竟持续了一年之久。唯一值得骄傲与自豪的是,无论多么颓废与难过,我都没有偏离生活的跑道,一直坚守在我想走的路上,哪怕走得很慢,甚至原地踏步。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那么多痛苦的事,悲伤的事,恐惧的事。还好,都挺过来了,也庆幸身边始终有爱我的人陪伴。
记得韩寒曾发过一条微博,说人生最大的幸运是有惊无险。现在我对这句话体会深刻。暗地里无数次感谢老天,谢谢他老人家眷顾我,又给了我很多重新来过的机会。虽然我还是会任性,会发脾气,会做错事,但是不能否认,我再不是以前那个幼稚肤浅的人。人生虽然停不住向苍老迈进的步伐,但我们至少应该每一步都把脚尖踢起来,给自己一个积极向上的姿态。
周日下午,马户说带我出去走走,我以为是散步,高兴地关了电脑,穿好外套,跑到院子里,才发现他要开车。坐在车里,音乐响起,他一路向着荒野开去。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我也没问,只是安静地坐着,安静地听那些老歌。那样的时刻真是幸福,身边有他,有音乐,窗外有山,有田野。暮色越来越沉,除了马路前方偶尔亮起一两点车灯,我们完全被黑暗包裹着。
他有些失望,说出来晚了,如果早一点,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些大山。我已经很知足,我想起在西安,有一次,他借了同事的电动车回来,吃完饭,他说要带我出去兜风,正是夏天,我穿了碎花长裙,坐在后座,手里还拿着一桶现烤的蛋卷冰淇淋,跟着他一路胡逛。顺着唐延路一路向南,各种颜色的霓虹灯闪耀着我们的眼睛,他在前面叹气:等老爷有了钱,买辆好车带你逛。那一刻,我还是很知足。
我承认我越来越爱钱,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甚至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朱钱钱。但是,我也更爱我现在的生活,父母健在,三两好友,他和宝贝,我和我的梦。虽然还是有很多难过到要落泪的时刻,虽然偶尔还是会沮丧,会恐惧,但是心越来越宽容,像深沉的大海,迎来了风,送走了雨,只要阳光波波点点地洒在海面上,我就会沉静在独属于我的幸福里,拈花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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