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在骄阳似火的季节，还能感受除夕的寒意？为什么我在春风沉醉的日子，还会拥抱万千雨滴？为什么我滴酒未沾，还步履蹒跚不记得归途何在？为什么我方才从梦中醒来，醒来后却又回到了梦里？遥望春城西南一隅的云南民族村，指引游人朝着西南的西南前进。
傣家的水重礼节。我在公共汽车上，满目都是平日里少见的民族服饰，描绘着美丽的少女不惧生死惩恶扬善的久远传说。民族村所在的滇池路上人车涌动，不同肤色发色的游人从四面八方前来赶赴傣家的盛会。还未到村口，远远的已经飘来了水的呼吸，不用看就知道，这带着清新淳朴的细小水珠分明是顽皮地飞出了滇池。还未踏进一步，那些欢快的水迹也仿佛被赋予了灵性，从村里迈着舞步涌向路边，庄重地欢迎着宾客到来。
傣家的水会说话。五颜六色的塑料盆经不住她的诱惑，也当起了装点节日面容的礼仪小姐。你听！“水！水！水！”的欢呼伴随象脚鼓乐，成就一段最动情的致辞。那倾盆大雨似是傣族汉子痛饮美酒时惊天动地的绝响；那水龙四射如遥对山歌声声不绝，山谷里回响着激情；那水雾喷洒仿佛傣族男女在丢包游戏后连绵的悄悄情话；那水滴落地又像是笆箩里，婴儿甜美睡梦之中幸福的咿咿呀呀喃喃语。
傣家的水有生命。无论这是古老传说赋予的神秘魔法，还是民族文化一代代的精髓传承，我在被水亲吻的时刻，总觉得平日忙碌的生活中唯一的真理，只有一张春风洋溢的笑脸，一阵清脆银铃般的笑语，那些轻盈的灵魂在身边围绕，莫不如一场美丽的幻梦让我不愿醒来。曾经绝望的泪水不愿再等待奇迹，黯然的幻想也只剩下孤零零的星，一瞬间都被单纯的微笑点燃，慢慢浴火生成飞纵万里的羽翼，再次扑向滔滔狂奔的生命之河。
回顾起来，我想那该是人生中第一次或许也只能是最后一次，更是唯一一次最最忘乎所以的一天！一捧水泼出去，我狠狠地拖来了一道彩虹；一捧水泼过来，身边又浪漫地散开了朵朵彩云；一阵滇池水如狂风暴雨席卷我身，后来我在佤族寨子与温柔的姑娘、忠厚的汉子围成“打跳舞”时，顺着衣摆裤脚浸透西南红土，绽开了一圈圈图腾般的涟漪；一阵欢笑声如电闪雷鸣从天而降，后来我在半睡半醒的梦中回到少年时代，“卷起裤管光着脚丫”，眺望水幕之后有另一个世界，居然一次又一次不绝于耳闻之惊醒！无论男人女人，老人少年，无论乡人过客，相识陌生，我们不远万里不辞辛劳，于漂泊四海的人生苦旅中摘下面具短暂一停，投身这场无所顾忌的清凉，沉醉在这汪无边的美酒，仰天大笑。
若此时我把鼠标放慢成一叶飘在忙碌之海的轻舟，细细翻看，她一身大红的民族衣装，盘着傣族少女特有的发髻，步调永远那样缓慢轻柔。她平端着一盆清水，小心翼翼地盛得满满一盆幸福，生怕撒落了一滴。相逢路人，她会用纤细的玉手为你的额头、后背捧上一捧，操着好听的云南口音绵绵地道一声祝愿：“幸福安康！”然后莞尔一笑翩然离去。我想她该是一个仙女吧！来到红尘俗世，一步一舞一笑一歌地为每个人分些祝福。当我抱着凡夫俗子的念头欲问一声姓名的时候，她又是如此可望而不可及。回头再触摸那一捧不可多得的幸福，从而更加一生珍藏。人生无百岁，朱颜能几何？但于我而言，她不仅是电脑照片里最亮丽的一抹红色，也是我人生中难以熄灭的一团火光。
不知何处传来撩人心弦的象铃声？我一路追寻而去，原来是大象表演。有意思的是，这些彩云之南傣家山寨颇具灵性的动物，今天也异常欢快。演得兴起，大象们装模作样地用长鼻饮水，趁着游人入神的片刻，朝着观众席喷出漫天水花，惊得四座皆起。它们呢？晃着可爱的大脑袋，迈着敦实脚步，又伸出长鼻来向游人讨好握手，还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仿佛在说：“怕什么？我这是为你们祝福呢！”游人呢，自然也会摸摸鼻尖以示感谢，还拿出大包小包零食，亲自拆开递给长鼻子的“幸福使者”做为回报。
纵有万般不舍，怎奈光阴难回。若今生有缘还能再上云贵高原，多年以后尽可重拾这场水中欢笑，我想我可以回答曾经的发问：春城阳光明媚，不知不觉已步入傣历的除夕；九天落下银河，隐隐约约迎来泼水的节日；少女笑靥如花，是不醉人但人自醉的美酒；梦里叮叮当当的象铃，引着我心甘情愿归去了又来兮。
《火箭兵报》2011年09月28日第四版锦绣中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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