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平先生的文章集《允执厥中》一书,题醒目,文精粹,好读。
尽管作者未知此书的一番苦心能否为人所知,在序言中自叹,“抑百鸟高歌硕果焉,或风雨飘零独臂乎,未可知,亦无所谓”。我说,读后掩卷沉思,不禁眼前一亮。何君何堪作此忧?细琢磨,篇篇文章,虽记载的是“我的文化人生”;声声呼喊,其实在做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为人类“第二次文艺复兴”高歌。
今天世界的现代化浪潮,起源于数百年前西欧历史上发生的一场持续200余年的文艺复兴运动。文艺复兴把“人”从“神”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把生产力从封建社会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带领西欧走出中世纪的蒙昧和黑暗,迎来了现代文明的曙光。文艺复兴是被称为“黑暗时代”的中世纪和近代的分水岭,是使欧洲摆脱腐朽的封建宗教束缚,向全世界扩张的前奏曲。文艺复兴带来的生产力解放使当代西方国家发达。
自文艺复兴以来,近代大国经济的发展,都是以工业化和城市化为基本模式,必然涉及对煤、石油和天然气等不可再生资源的大量需求,以及对市场、对资源不断扩张的需求。近代西方世界在崛起的过程中为满足这种需求,以坚船利炮、圈占土地和奴役他人来掠夺资源。这虽造就了西方世界近代以来的繁荣,也埋下了它与世界其他地区的仇恨,引起如下三个关系的“紧张”,成了生产力进一步发展必须破除的桎梏。
一是人与社会的关系紧张。文艺复兴推动了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为基础的早期现代化进程,形成了以“欧洲体系”为骨架的“世界体系”的初期形态,以世界市场为基础的现代世界体系。但这个市场体系,无疑延续了传统的帝国式殖民体系的政治结构,形成了一批殖民地、半殖民地。孙中山早前就敏锐地发现:欧洲近百年是什么文化呢?是科学的文化,是注重功利的文化,也是行霸道的文化。自欧洲的物质文明发达,霸道大行之后,世界各国的道德,便天天退步。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资本的私人占有与生产社会化的内在矛盾,外化为世界体系的剧烈动荡乃至分裂。两次世界大战、欧洲的危机与革命、亚非拉民族解放运动反映出这个世界体系形成之初,就开始解构。二战后,这个世界体系的中心区域重新整合:从西欧到美国。同时,这个世界体系之外,崛起了一股强大的与之对抗的力量——苏联及社会主义阵营。
冷战以苏联解体告终。其结局说明,文艺复兴推动生产力发展产生的世界体系,是建立在资本运行的劳动分工和世界市场的基础上的。只要世界市场的基本结构及其运行机制仍然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主导,超越它的世界体系就建立不起来。但后冷战时代的冲突和危机也显示,随资本主义工业化而来的现代性矛盾,并未因冷战的结束而消除。以伊斯兰复兴运动为背景的伊斯兰激进主义运动,成为对抗西方世界和“现代性”的“文明冲突”,“核威慑”的恐怖,使大国之间不得不寻求相对的“核妥协”、“核均衡”。
二是人与自然的关系紧张。现代工业文明彻底打破了自然的和谐与宁静,人类成了自然的主人和敌人。人类生存的基本要素:天、地、水、空气都在遭到破坏。天——1906年至2005年全球地表平均温度上升了0.74℃。国际公认的气候变化科学评估组织IPCC发出警告,最近50年主要是由于排放二氧化碳等温室气体的浓度大幅增加,造成温室效应增强,致使全球气候变暖。地——未经无害化处理的粪便、生活垃圾、废水、有毒有害废物使生态环境日益恶化。水——局部地区水源枯竭,水源污染。空气——H7N9禽流感再次发出警号,莫名疫病正危害人类健康。
美国电影《黑客帝国》感叹:“人类不是哺乳动物。因为地球上的每一种哺乳动物都会本能地发展和自然的平衡与周围环境的关系,但是人类并不这样。人类每到一处就拼命扩张,直到耗尽自然资源。人类生存的唯一出路就是扩张到新的地点。地球上只有一种生物与人类相似,那就是病毒。”这是极而言之。
三是人与人的关系紧张。当代西方社会在从“现代社会”向“后现代社会”转型的过程中,“上帝之死”带来了信仰迷茫和精神焦虑。当代中国社会在向现代化转型的过程中,也出现了某些“远离崇高”和“信仰缺失”的精神现象。现代化带来了“迷心逐物”的现代病。人失落了信仰,也就失落了对自身存在意义的终极关怀。无论社会怎么发展,无论经济怎么繁荣,如果放弃了对崇高理想信念的追求,大家都心浮气躁不思进取,心烦意乱不知所从,心高气盛欲壑难填,社会不能和谐稳定,发展又如何协调持续?
综上所述,文艺复兴虽然极大地解放了“人”,但“人”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文艺复兴使“人”从神的束缚中被解放出来,之后人又被神化、异化。
那么,出路何在?
人类文明的交汇已走到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人类危机呼唤人本主义在否定之否定意义上的继承和发扬。一场新的文艺复兴——新的文明复兴,已躁动于时代的母腹,呼之欲出:它要把过度膨胀的人还原为和谐的人,要建设人与自然和谐、人与社会和谐、人与人和谐的和谐世界。
中华民族实现民族复兴的伟大进程,肩负着推进一场新的文明复兴的时代使命。迎接这场并不逊色于历史上的文艺复兴的、新时代的“文艺复兴”,中国应该有所作为。
中华民族的文化传统,因应着这个时代要求。英国的历史学家汤因比说过,“避免人类自杀之路,在这点上现在各民族中具有最充分准备的,是两千年来培育了独特思维方法的中华民族。”
什么“独特思维方法”?
天人合一,允执厥中,仁者爱人,以和为贵,和而不同,众缘和合。其核心,就是“和”。“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
话说到这里,何志平先生的文章集《允执厥中》一书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果然是“百鸟高歌硕果焉”,是一本“心在,梦在”——心忧天下,梦着未来,为人类“第二次文艺复兴”高歌的好书。
中国文化生生不息,不仅自己总是长寿,而且总在贡献人类。其历来有传承,有传人。
记得一个多世纪前,还是风雨飘摇的旧中国,胡适先生就说过,“缓慢地、平静地、然而明白无误地,中国的文艺复兴正在变成一种现实。这一复兴的结晶看起来似乎使人觉得带着西方色彩。但剥开它的表层,你就可以看出,构成这个结晶的材料,在本质上正是那个饱经风雨侵蚀而可以看得更为明白透彻的中国根底——正是那个因为接触新世界的科学、民主、文明而复活起来的人文主义与理智主义的中国。”
今天,又有一位身居现代化大城市香港的何君,把同样的意思,在《允执厥中》一书中娓娓道来。
诚如何志平先生所言:文化如水,润物悄然。大道中华,今再出发。周虽旧邦,其命惟新。
叶小文
2016年7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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