坡根的麻子
多少年没见过这些乡亲了
这些被赶到坡根的麻子
高脚的 依然朴实的麻子
躲在偏僻的山沟里没见过世面
只知道缺心眼地疯长
难怪都叫你麻秆
不过 你越高大从身上撕的麻就越多
拧的草绳就越结实
结的麻子又饱又香
能卖个好价儿
这些年 和正在消失的蓖麻胡麻高粱一样
和村庄销声匿迹的炊烟一样
和嘴边哼着的花儿一样
和稀薄的女孩儿的羞涩一样
你几乎与世隔绝
姿态低到叫人忘记
这样也好 挺直腰杆
不用像我等猥琐地穿梭于势利场
成为城里时兴的麻籽闲嘴儿
真担心原生态的东西被统统淘汰
剩下这些麻子
在山风中成为绝版
秦人养马
秦人在这片草原养马
竟豢养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王朝
至今还虎虎有生气
水草丰茂关山如涛
秦时明月便早早埋下藏身的伏笔
孵在周室巢窠里的秦啊
一边草滩放牧一边觊觎江山
这马场正好成了最安全的掩体
秦风从这里刮起
翻山越岭一直向东 向东
将葳蕤的草木削成如林的戈矛
将初生的渭水锻造成锋利的箭镞
将奔腾的骏马催生成神勇善战的军阵
金戈铁马驰骋疆场
草莽英雄血气方刚
千年之后 一个马背上的帝国的头颅
还挂在残阳如血的伤口
倚马可待
而眼前这些供人取乐的马匹
自己也觉得缺少龙马精神
慢条斯理地走走停停
抽空叼一口青草
偏让那些想从马背上补钙的人
扫兴而归
秋水的力量
忽然就为你忧伤
甚至眼角也开始渗漏
浅淡却漫漶的秋水
八月末的碧绿来日不长
得赶在最美的时候
接受阳光的熨烫
要不然 狼一样隐秘的水脉
会悄无声息地将草根淹没
寂静的秋天
丰腴的草原
花海草海白桦林 休闲的牛羊
以及殷勤拉客的马主人的笑脸
正被渐凉的风 围猎
城里来度假的游人
在绵软的草地踩上一脚
便习惯性地发现了危机
他知道秋水的力量
跟过山风一样
来势不可小觑
站在这丘陵起伏的草原
不由让人感怀匆促的青春
流水转眼就枯草连天
猜想秋肯定是驾着滑草车下山的
要不然 咋来得这样快呢
花 儿
那些滞留在高处的
小小的忧郁
还兜着一坨寂静的风土
那些少女飘逝的
小小的眼神
在这缺水的地方
透露秋天即将来临的讯息
那些坡上胡麻花的
小小的头帕
让云朵始终在低空飞行
那些蹄窝里溅起的
小小的雨水
让我这个外乡人
收藏一路都听不真切的歌谣
那些顺口落下的
小小的叹息
结出籽粒饱满的五谷
那些土话漫着的
小小的花儿
是老油坊硬从谁心里
榨出的几瓣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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