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墙应该是苏麻家的院墙。
苏麻是我儿时的伙伴,后来在新疆沙湾卖大盘鸡,有了发展,就将家中老人接了去。老院子原来说是要卖掉的,不知什么缘故,终于又没有卖,于是年复一年的,就那样遗弃着。站在公路边的水渠畔上,能看见院子里的一片草,夏天绿着,冬天黄着,草的茎秆一年一年地茁壮了,只是门上永远挂着一把大锁,锁和院墙一样厚重。
多年的一堵老墙,墙上现在也长着几根细草,白天看上去显得很破败。土墙的右首是一道红砖砌成的墙,砖墙和土墙夹成了一条小径,土墙到砖墙是四五步的距离,感觉上却如同相差半个世纪。
月亮却升起来了。
月亮升起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墙头。月亮很圆很亮,土墙显得黄灿灿的。月亮将墙上的细草照得很有些意境。土墙在月亮的光辉里,显出了黄铜般的颜色。
那天,回到老家,在夜晚的村子里走动,不经意间,忽然就面对了黄土墙上的月亮。
月光洁净、慈祥,如同我的去世了的祖母、外祖母的脸,充满柔情地看着我,那些黄亮的清辉如同老人的手抚摸着我。在这样的抚摸中,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变成了相逢一笑,那些城市楼群下的人流滚滚,那些匆匆的脚步……有人这样说过,一个时代总是将它自己显现在它的精神信仰、制度形式里。最清晰的是,还显现在同时代人的情感里。沿着这条线索,我们很容易就看到一个在技术和物质上不断强大,在情感和心灵上却节节败退的人类。这两者的冲突日益尖锐起来,到现在,只要是一个真正卷入当代社会的人,都会发现,经过商业主义和身体哲学的改造,我们所生活的物质世界和情感世界业已发生巨大的变化,这变化在人类的内心悄悄地进行。变化显现着时代的进步,但人类心灵深处的情感,仍然闪耀在乡村古老的土墙上,还有土墙上的那个月亮。那个恬静而又深邃的月亮,将人的心灵的每个角落一一照亮,让人变得柔软起来,变得善良起来,似乎包容一切,一个笨拙的躯体里似乎跳动起了一颗充满爱的心。
我被那黄亮的月光包裹着,胸腔里面充满了对生活的赞念。
在月光里,走在老家的黄土墙下,村庄的深处传来老人的咳嗽和孩子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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