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后的仲夏,山村显得格外明艳清新。走进彝家刺绣女白小白的绣楼,就似进入一个典雅玲珑的艺术殿堂,雪白的墙壁上挂满描绘山水风景、动物的刺绣珍品,那些花鸟虫鱼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几道洁净的玻璃窗上贴着红红绿绿的精美剪纸,桌上放着几件还未完成的婴孩背布、彝家女围腰、小儿虎头帽刺绣,其精细的线条构图,艳丽中不失素雅,精湛的技艺让人惊叹,这无疑出自深谙艺术造诣的高手。然而,作者白小白,这个脸上始终挂着腼腆笑意的老人,连小学教室的门槛也没有迈入过,更谈不上到艺术院校深造,她以对自然美、生活美的不懈追求,毫无功利目的的喜爱,诠释着她自成一体的民间刺绣剪纸技艺。
白小白出生在红河县乐育乡大新寨村。这里是彝、汉、哈尼三个民族聚居的村庄,刺绣是彝族妇女最基本的生活技能,只要往前数50年,彝族人无论男女老少,其从头到脚的穿戴,全都点缀着彝家女绣上的图案,女子不会刺绣则被视为“不成器”。而同住一村的哈尼人也喜欢在服饰上绣上图纹,只不过色调、花纹、风格迥异而已。
爱美是人的本性,大新寨村彝家人、哈尼人漂亮的服饰也使汉族妇女同化到刺绣技艺之中,她们穿的布鞋、系的围腰没有不绣上图案的。由此,大兴寨的女子少有不会刺绣之人。正是在这样的刺绣普及氛围中,11岁就开始沉迷刺绣的白小白,有如万花丛中之一葩,无意间孕育着她后来的成果。
文化的沉淀具有潜在的延伸力量。“文化大革命”中“横扫一切封、资、修”政治运动之后,彝家服饰刺绣虽出现萧条,但女子结婚时用的围腰、手帕,以及送给情郎的鞋垫刺绣,仍在悄悄地进行。不识字、不懂政治风险,从骨髓里就爱美爱刺绣的白小白,像无事一样没有歇下手来,她的刺绣工艺天赋反而在这个时期脱颖而出。那些日常生活中所见之物,她不需打草稿就能在布上任意画出来,而且活灵活现。随着时间的推移,找她帮忙画花样子、请教刺绣技巧的妇女越来越多,还不时有人出钱向她购买“好作品”。改革开放时,她已成为当地响当当的“刺绣高手”。
改革开放催动着各行各业大踏步向前,市场经济逐渐取代了计划经济,靓丽的民间刺绣已摆在城乡街子天的小摊上,白小白的摊位围观的人特别多。
正如歌德所说:美,其实是一种原本现象,它本身从来不会刻意出现,但它反映在人们的创造精神的不同表现之中。白小白一生对美的崇尚和表现一直处于孜孜不倦的追求当中。也许她根本就不知道艺术创作是何物。她说:“只觉得那些歇在枝头欢叫的小鸟、水中游玩寻食的鸭子、树林中盛开的鲜花、家里饲养的小兔都十分好看。”于是,她就把它们优美的姿态以及自己对美的情感用纸剪出来,用花线绣出来。正是她这些看似没有什么目的,仅用自己的双手,对喜欢的事物进行模仿记录的过程,饱含着艺术元素和创作成分,并通过日积月累的经验感悟,使她的刺绣、剪纸日臻成熟。刺绣女白小白的名字也不胫而走。
在美的世界中游弋的白小白也有过痛苦,结婚后一直未能生育的她,在她年轻时的十多年中,来自心底的隐痛时时伴随着她。据村民说,那些年,她绣房里的灯时常亮到深夜。对于她来说,也许只有忘我地投入色彩世界,才能丢掉袭扰心头的烦恼。白小白30岁时,同母所生的弟弟将一岁半的女儿白玉英送给她做女儿。2003年,白小白为白玉英招了个上门女婿,白玉英先后生育了两个女儿。如今,一家6口其乐融融,白小白视两个小孙女为掌上明珠。
改革开放后,有亲戚朋友建议白小白:“你绣的一块小孩背布,能卖几百元上千元,咋不丢下农活专干刺绣过日子得了?”
妇女做农活、理家务,是彝家人不可逾越的规矩,而且是山里人自古以来评判女子是否贤惠的标准。有些犹疑不决的白小白突然领悟到,新时代有新时代的规矩,到田地里栽秧、薅玉米是做活,是为了生活,那么,专门搞刺绣、剪纸也是做活,也可以过好日子。对传统生活方式的反思促使她从事专业刺绣生涯。1996年,白小白将家里的六七亩田地交给丈夫,自己全身心投入刺绣、剪纸之中。厚积薄发的她如虎添翼,专心刺绣使她有足够的时间飞翔在创造美的广阔天空,她手中斑斓绚丽的民间艺术依次走进县、州、省的美术展览大厅,其作品多次受到奖励。1999年,她被省文化厅评为“云南省民族民间艺人”。
在白小白的带动下,红河县乐育乡大新寨已成为远近闻名的“刺绣村”,有很多省内外艺术品收购商常来村里收购刺绣品。白小白的作品最受欢迎。现年58岁的白小白仍眼明耳聪,技艺已炉火纯青。
大新寨村委会总支书记杨建文说:“我们准备将大新寨全村刺绣妇女组织起来,由白小白带领,使民间刺绣和剪纸形成一个产业,成为发展地方经济的一个品牌,造福乡民。”
(本文刊登在2011年6月22日《红河日报》第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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