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接见的一纵独一旅

解放战争时期，我曾是晋绥吕梁第十军分区和西北野战军第一纵队独一旅(一军二师)的宣传员。我对一军的老首长和一军这支英雄部队非常怀念。王尚荣将军，1915年5月28日出生于湖北省石首县调关镇下属父子岗的一个贫寒家庭。我对这位红军时代的师长非常崇敬。抗日战争时期，他曾在我的家乡冀中深县一带率部英勇战斗。解放战争时期，我参军后，成为王尚荣旅长领导下的一名小战士。

王旅长在北京逝世，虽然离开我们多年了，但他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5周年、抗美援朝战争胜利57周年，特撰此文，以示对王尚荣老首长的缅怀。

1946年6月，祸国殃民的头号战争罪犯蒋介石，向解放区发动了全面进攻，在我军沉重打击之下，蒋介石不得不把全面进攻改为向我陕甘宁边区的首府延安和山东解放区实施重点进攻，妄想在其主子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一举摧毁陕甘宁边区。

是年11月初，为迎击自称“西北王”的胡宗南的24万人马，中共中央军委急令晋绥军区第一纵队速至陕甘宁边区，执行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保卫陕甘宁边区的光荣任务。为粉碎敌人进攻延安的阴谋，贺龙亲自对第一纵队营以上干部在山西临县作了动员讲话。他号召全军指战员用实际行动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狠狠打击敌人。在司令员张宗逊和政治委员廖汉生将军的指挥下，独一旅在啧口渡过了黄河。过河后，立即进驻吴堡县。后经过缓德、清涧，于12月初到达延安附近的李家渠、拐峁。12月7日，在延安飞机场召开了保卫毛主席、保卫党中央、保卫陕甘宁边区的动员大会。毛泽东主席、朱德总司令等中央首长亲莅大会，并冒着寒风检阅了部队。为了鼓舞士气，中央领导陪同毛主席、朱老总从部队最前面绕到部队最后面，同大家见了面。然后，毛主席健步登上临时搭起的舞台，向广大指战员作了重要讲话。毛主席首先代表党中央欢迎第一纵队独一旅和358旅回到陕甘宁边区执行保卫边区、保卫党中央的任务。接着讲道：“蒋介石日暮穷途，妄想以开‘国大’、打延安两项办法，来消灭我党，其结果必将适得其反……从蒋介石向我各解放区发动全面进攻以来，经半年的较量，已被我们歼灭72万余人，打得他士气低落，无力组织全面进攻了。所以他改变了战法，改为重点进攻。所谓的重点第一是延安，第二是山东解放区……我军之所以能够不断地大量地歼灭蒋匪军，是由于我们采取了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而集中主力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主的作战方针，像这样再打上两三年以后，敌众我寡的形势，必定会颠倒过来。到那时，全国解放的日子就不远了……调你们第一纵队来延安，就是要你们参加保卫延安、保卫陕甘宁边区的神圣任务。希望你们和边区人民团结一致，服从指挥，英勇作战，坚决消灭来犯的敌人，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再立新功!”此时响起了震天口号声：“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消灭胡宗南!保卫边区，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

1947年3月，胡宗南集结了34个旅，其兵力达25万余人，向延安猛烈进攻。当时，陕北战场上，我军只有新四旅、教导旅与刚从晋绥调来的第一纵队独一旅和358旅等4个野战旅，另有2个地方旅。在大敌压境的情况下，时任中央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的彭德怀同志主动请缨，经毛主席批准，组成了西北野战军，由彭德怀任司令员兼政委，习仲勋任副政委。根据彭总命令，由独一旅王尚荣将军指挥第一纵队全体指战员采用了“牵牛”战术。3月24日，独一旅的二团终于把敌人主力牵到了安塞，诱敌钻进了我军的口袋。我军的手榴弹、机关枪一齐开火，打得敌人屁滚尿流，浪狈不堪，走无处走，藏无处藏。其重武器还未来得及下驮子，敌人就乖乖投降。敌整编31旅旅长李纪云、副旅长周贵昌、参谋长熊宗继和92团团长谢养民等，直到当了俘虏还稀里糊涂，不知自己是怎么失败的。彭老总说：“打了还不到两个小时……我们以绝对优势兵力压倒了它。在具体战斗中，杀鸡就得用牛刀!”这就是我军主动撤离延安后的第一个战役——青化砭战役。紧接着我西北野战军在彭德怀指挥下，独一旅与友军又在羊马河、蟠龙取得了重大胜利。我军主动撤出延安后，至5月4日，三战三捷，士气大振。经中央决定，5月14日在延安北50里的真武洞召开了西北野战军祝捷大会。这天晚上，西北6个旅齐集该地，周恩来副主席代表党中央和毛主席祝贺西北野战军三战三捷。当部队从周副主席讲话中得知毛主席还在身边时，全场欢声雷动。独一旅政治部主任杨琪良在台上带领全军齐声高呼：“毛主席万岁！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声震寰宇，气势高昂，高潮迭起，充分显示了西北全军的杀敌决心!

根据敌人的分布态势，留在陕北内线的我军主力于1947年10月1日发起了延川、清涧战役。第三纵队攻克延川，教导旅攻克延长，守敌两个营全部被歼。第一纵队358旅攻占了清涧南部的三十里铺。我主力部队于10月4日对清涧守敌完成了包围。清涧位于陕北高原中部，古代人称宽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清涧城四周皆山，一条涧河由北向南沿西城外的爬子山下湍湍流过。城垣的一半建在沟底，一半建在狮子园东山腰上。清涧城是咸阳公路北上绥德、榆林，南下延安、西安的交通要道。胡宗南占领延安后，即令其整编76师师长廖昂与第24旅在此守备。敌人用半年时间修筑了52座碉堡，还有鹿砦、铁丝网、护城壕等重重障碍，妄图凭险固守。

在清涧城西的马铺原，敌人筑有坚固的集团工事。马铺原东南和北部各有两条山梁，共有6个山头，构有7个碉堡，都是以山头之自然地形砌成了寨子式的环形阵地，并设置了外壕等障碍物。由铁丝网护卫着的母碉(三号阵地)是由两层石块砌成的。马铺原的东南部与爬子山相连，而爬子山基于马铺原之上，鉴于此山颇似笔架的形状，故称之为笔架山。上下两层陡然而立，周围都是几丈高的悬崖绝壁，南北沟长150米，两端都筑有石碉堡，中间还有四座山神庙，在小庙两旁均构有坚固的工事，只在西侧留有一条小路可以进出，其他地方均难攀登。爬子山是清涧县城的天然屏障，这是敌人的一个核心阵地，其火力可以控制全城。

针对清涧这座易守难攻的县城，王尚荣将军指挥独一旅攻城部队于10月4日完成了围城任务后，立即向各团作了攻城的战斗动员，并亲率独一旅营以上干部到墩儿山观察地形，了解敌情。王尚荣与干部们研究了作战方案，向各团下达了战斗任务。他指出：“马铺原之一、二号阵地是守敌之突出部，如我攻下，可切断敌人八、九号阵地与三、四号阵地之间的联系，这样易于各个击破。”他下定决心：“先夺取一、二号阵地，再向纵深发展。”命令“一团(原七一四团)从八头岔移至凤台窑及大仓家沟，以一个营的兵力经五家沟夺取二号阵地，得手后继续夺取三号阵地。”命令“二团从刘家川移至郝家沟，附山炮两门，以一个营的兵力经郝家沟以南的高地向一号阵地攻击，并用少数兵力控制八、九号阵地，得手后以火力支援一团攻击三号阵地。”命令“三团(原35团)由现地出发，进至清涧以北的十里铺西南之周家坛塔与陈家屹塔集结，担任警戒，准备阻击绥德增援之敌。”王尚荣将军作完上述战斗部署后，立即向各指挥员宣布：“旅指挥所第一步设在墩儿山。”

各团受领战斗任务后，立即召集营连干部去看地形，并于当夜去踩踏前进路线，并接近了敌人之碉堡，具体查明了地形。各连分别组成了突击分队，明确了各自的战斗计划与任务。 10月5日，部队在集结地进行了攻坚模拟训练。

10月6日夜幕降临，炮声震天，机枪、步枪、手榴弹响作一团，我独一旅向清涧马铺原发起了猛烈攻击。攻打一号阵地的先头连是二团二营五连。为尽快接近敌碉堡，对守敌之两道堑壕采用了爆破。五连爆破组由战士李竹林和苗春亮担任正副组长，战斗英雄周黑子、魏久娃等四人为组员。他们冒雨战斗。在伸手不见五指、道路泥泞的情况下，上山非常困难。爆破组抬着炸药器材，一跌一滑向前运动。苗春亮为了不让炸药受潮，就用锹在山上挖了个小洞，把炸药包放了进去，周黑子用毛巾包住了导火索。晚12时后，部队以对壕作业挖通了第一道外壕，冲到第二道外壕二三十米时，敌人打来了手榴弹，阻击我爆破组前进。这时，李竹林在我机枪掩护下和苗春亮抬着爆炸梯子，周黑子点燃了导火索。然而，发生了意外情况，因雨大泥滑，虽然点燃了导火索，梯子却倒在了外壕边，还未靠着外壕的内沿炸药包就爆炸了。周黑子立即向连长报告：“没有炸好!不要冲!”爆破组决心再炸第二次。不料爆炸梯子已被炸毁了。怎么办？苗春亮急中生智，用爬墙的梯子代替了爆炸梯子，周黑子用绑带捆好炸药包。苗春亮恐怕梯子不正，再炸不好，于是他奋不顾身地跳下壕里，双手扶住梯子。待周黑子把导火索点燃后，眼看炸药包即将爆炸，苗春亮才机灵地向壕里跑去，躲开了危险。“轰”的一声巨响，外壕内沿终于被炸开了一个很大的口子。这时，连长房福海与指导员王栋柯迅速带领全连勇敢地冲了上去。指导员王栋柯头上负了伤，血流满面，但他坚持战斗，不下火线，仍与连长一起指挥全连作战。10月7日1时，我军占领了一号碉堡，俘敌排长以下23人，毙伤敌人5名。7日2时，一团的主攻部队也采用了同样的爆破手法，抢占了二号阵地，俘敌19人，毙伤敌2人。俘虏供称：一、八、九号阵地系辎重一连，二、三、四、五号阵地守敌是七十二团二营五连，连部在母碉三号阵地。王尚荣命令一团向三号阵地继续攻击，二团以一个营向八号阵地攻击，并向九号阵地发展。同时挖了两条交通壕，包围了敌阵地。一团三营于7日向三号阵地攻击时受阻，经重新组织战斗，于8日17时，再次向三号阵地发起攻击。团山炮为支援三营，开始向敌连开五炮，全部命中敌碉。二团也用火力支援。至19时攻克了三号阵地。四、五号阵地守敌，被我军炮轰得晕头转向。敌人惧歼，已狼狈逃窜。至此，马铺原敌人之各守备阵地全部被独一旅占领，为向爬子山发起攻击和攻克清涧城开创了有利条件。

独一旅二团攻占守敌四号阵地后，于9日开始向爬子山先行发起了攻击。因受地形所限，攻击两次都没成功。当晚，团领导罗洪标、周凯龙、莲金海等，亲临最前沿侦察地形，选择进攻道路。摸清情况后，立即命令攻城部队转至东侧，以对壕作业，挖交通壕接近敌人。二团山炮连进入马铺原发射阵地。10日拂晓，第一纵队三五八旅向爬子山敌人阵地发起攻击，于6时夺取了该山南端之碉堡。独一旅二团接近爬子山敌阵地后，首先用山炮向敌主碉、堑壕与陡壁进行破坏射击，弹无虚发，全部命中目标。这时，步兵立即向敌人发起了进攻，于7时攻克了爬子山上的双层碉堡。除一部分敌人逃窜外，50余人缴械投降。至此，清涧河西外围之敌已被肃清。顽抗在清涧城东的外围之敌也被第三纵队完全肃清了。

清涧城内的守敌，已成了“瓮中之鳖”。敌七十六师师长廖昴一日内数电向胡宗南救援：“再不救援，唯死与降耳。”敌整编第二十九军军长刘戡奉“西北王”胡宗南之命，率5个半旅于10月8日由延安出发，增援途中遭我新四旅抗击，前进迟缓。彭德怀命令一、三纵队于10日16时同时攻击清涧城。第一纵队命令独一旅由城西北角选准突破口，登城后向东南发展，并以一部向南策应三五八旅登城部队。鉴于一、二团连续几天作战，伤亡较大，王尚荣命令三团担任攻城任务。二团为二梯队，用全部火力掩护三团登城。一团为预备队，位于三号阵地。旅指挥所设在九号阵地。

三团在登城前，首先必须打掉城北门外制高点上的守敌之暗堡。这个暗碉的外壕很深，必须先将其外壕炸毁，否则攻城部队不能通过。三团三营爆破班的班长孙四来接受了这个任务。他们班分成三个小组。孙四来发现，在敌人的暗堡前，有被敌人封锁的一个小山梁。为避免伤亡人多，他独自一人先上去，把炸药捆好后，随即拿起杈子向前运动。到达梁上后，他迅速卧倒。这时暗堡内敌人射出的子弹噗噗地掀起了阵阵尘土。孙四来立即匍匐前进，一手拿杈子，一手拉着捆着40斤重炸药包的梯子，向前爬进。只听“叭”的一声枪响，敌人的子弹打中了他的腰部，干粮袋也被打烂了。他忍着剧疼，一心想的是炸掉敌人的外壕。只听到炸药一声震响，把外壕的内沿炸塌了一大块。然而，外壕有8尺深，而梯子只有1丈长。虽炸了一下内沿，突击队仍不能上去。孙四来立即返回组织再次爆破。这时，郭金锁、于海旺抱起炸药，抬上爆炸梯，迅速越过了敌人的封锁线，跳进了外壕内。孙四来立即点起导火索，炸药包爆炸了，把外壕炸成了一个斜坡。他用锹赶紧把这个斜坡修成了一个梯形，从而保证了七连突击队顺利通过了外壕，攻占了北门外的制高点。

我军攻城主力独一旅三团一营与358旅同时发出了攻城信号，并与第三纵队独立五旅互相配合，炸开了清涧北城门，攻占了县城。三纵队也从东城门攻入了城内，与敌人展开了激烈巷战。10月11日，我军将城内守敌彻底歼灭，胜利地结束了清涧攻坚战，我军歼敌整编76师师部和24旅两个团以及地主还乡团共5千余人，生俘76师中将师长廖昂、少将参谋长刘学超、少将新闻处长曾锡武及24旅少将旅长张新等以下官兵4300余人。

2010年7月15日于宁夏吴忠

附：王尚荣将军简介

中国人民解放军原副总参谋长王尚荣同志是我军高级领导干部中的典范，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和敬佩。

王尚荣同志1915年5月28日出生于湖北省石首县调关镇一个贫寒家庭。童年曾当学徒。1930年10月加入共青团。1931年9月在湖北潜江参加中国工农红军段德昌九师二十五团，任战士，由刘世荣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1933年任红三军参谋，1934年4月任红三军团侦察科长、龙桑独立团参谋长。1936年3月任五师参谋长，后升任师长。12月任九十六师师长。1937年8月任八路军120师358旅715团团长。1939年2月任120师独一旅副旅长。同年10月任晋绥军区第四军分区司令员，11月兼任绥德军分区副司令员。1945年4月当选为中共七大正式代表，5月任独一旅旅长、党委书记。1946年5月任晋绥野战军代理参谋长。1949年2月任一军二师师长，7月任一军副军长代二师师长，青海省委委员、常委，青海省军区副司令员。1950年入南京军事学院高级系学习兼系副主任、党支部副书记。1952年5月任总参谋部作战部副部长兼党委副书记，7月任总参作战部副部长兼特种兵处处长。1954年7月任总参作战部代部长、党委书记。1956年7月任总参作战部部长、党委书记。9月当选为中共八届中央候补委员。1982年9月，当选为中顾委委员。

王尚荣同志戎马一生，身经百战，多次负伤，功勋卓著。曾率部参加了忻口战役，指挥部队袭击宁武城日军，伏击岗土、大常日军，在山西阳曲击退日军数次进攻，开辟大青山抗日根据地，率715团粉碎了敌人五次围攻。参加了陈庄6天5夜战斗，粉碎了日寇冬季大“扫荡”，并参加了百团大战。1945年率部参加解放文水战斗。指挥716团解放厂汉营战斗、攻占凉城战斗，指挥二团参加卓资山战斗，率部参加第一次包头战斗和第二次攻打包头战斗、保卫卓资山战斗，指挥部队参加集宁保卫战、张家口战斗。率部参加陇东西花池战斗、户县崂山战斗、青化砭伏击战、羊马河歼灭战、蟠龙攻坚战，率独一旅参加榆林战役、沙家店战役，指挥部队攻克清涧城，参加第二次攻打榆林战役，陇东、宝鸡、西府、澄合、荔北战役，率部歼灭铜川军台岭之敌，参加陕中、扶眉、陇东追击战役直至解放青海全境。

1953年5月入朝，参加了夏季反击作战，1955年参加炮击金门作战，1962年参与指挥中印边界自卫反击战，1963年出访朝鲜。1955年9月27日被授予中将军衔、荣获一级八一、一级独立、一级解放勋章，1988年7月30日被授予一级红星荣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