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面子”

中国人爱“面子”，引用二十一世纪初的一句广告语：“地球人都知道”。可什么是“面子”？怎样爱“面子”？这未必大家都能够想得清楚明白。正因为如此，由于爱“面子”不知有多少人闹出了笑话，有些人甚至因爱“面子”走向了反面。

最典型的是中国人请客，不管客人喜欢不喜欢、能不能吃完，主人都要做满满一桌菜或在餐厅点一桌菜，这样双方才觉得有“面子”、够重视，结果宴请结束，造成了许多不应有的浪费。公款消费更胜一筹，据“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说：“我参加过好多宴会，每次要好多种菜，每一样蜻蜓点水吃了一点点，其他全部倒掉。”

说起“面子”，不由得让我想起一九九五年央视春晚小品《有事您说话》描写的一个小人物，为了“面子”硬是充有能量、会办事，宁可夹着铺盖卷一宿一宿给人排队买火车票，却不肯让人知道自己为此付出的辛劳。一九九五年初三弟刚从宁夏西吉县调到首府银川工作后，同事让他从西吉县带买牛羊肉，他为显示自己有能耐，硬把高于市场价买的好肉说成低于市场价，图的同事的一句赞扬，说白了也是为了要“面子”。小品中的这位兄弟，之所以心甘情愿地打肿脸充胖子，也是为了在外人看来一点也不划算的“面子”。

这些年来，可以说“面子”在官场和生意场表现得淋漓尽致，也最为到位，包括不同级别的官员、不同层次的老板们穿什么衣、坐什么车、在什么地方请客，就连吸烟的牌子、喝茶的茗品，都做足了文章。这也让官员成了高危职业，给腐败提供了温床。

然而，任何事情都不能偏废，必须“一分为二”地看，“面子”也是如此。往高里说，它是正气，是尊严，甚至可以上升到国家民族气节的高度，不容置疑。往低里说，只要思维正常，哪个没有“脸”。常言道：“打人别打脸，骂人不揭短。”“面子”在人与人交往的社会中，可以说无时不在，无处不有。

据中共党史出版社《大智周恩来》记载，中美建交之际，美国总统尼克松启动破冰之旅，踏上中国领土之际，随行记者需要通过卫星播发电视、图片、电讯等，希望中方给予方便。可中国那时根本没有这样的卫星。于是，周恩来总理决定租用美方卫星。美方认为租金需一百万美元，建议中方不必租用，只要在北京、上海、杭州修建地面站即可，费用由美方承担。对此，周总理说，这不是花钱多少的问题，而是涉及国家主权的问题，不能有丝毫含糊。周总理当即指示：第一，中方租用美方一个通讯卫星，付给美方租金。第二，在租用期间，该卫星的使用权属于中方。美方使用时，须向中方申请，并按要求交纳使用费。美国人听了很惊讶，认为“第一次遇到了这样既精明又自重的谈判对手”。后来，心照不宣的中美双方将这两项费用之间划了个“等号”。你看，连国家也要维护“面子”，“既精明又自重”的周总理巧妙地在谈笑自若间维护了国家尊严。

可是，话又说回来，任何事物都有两重性，“面子”也不例外。据《名人传记》：毛泽东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曾给陪她跳舞的孟锦云讲过这样一个小故事，“有一个人，从自己脖子上捏下一个虱子，害怕别人嫌脏，赶忙扔到地下说：‘我当是一个虱子呢，原来不是个虱子！’另一个人马上捡起来说：‘我当不是个虱子，原来是个虱子！’”小孟听完这个故事后，瞪着清澈如水的大眼睛，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发问：“这个故事有什么意思，一点儿也不好听。”毛泽东却风趣地告诉她：“傻丫头，你什么都不懂噢，这是告诉我们要讲实话嘛，虚伪的人真是可笑。”实际上，这种虚伪就是一种爱”面子”的表现。爱“面子”本身没有错，关键是你要实事求是，不能把真的说成假的，把假的说成真的。

类似的情况在实现生活中也不少见，如出身贫寒的大学生不敢当着同学的面认自己的父母、刚刚离开土地进城的农民工就不敢承认自己是农民、本来就是刚入机关工作的普通职员非要下级机关当领导看待，等等，这些现象有的被当作鲜活的素材写进了戏剧、小说等各类文艺作品，其结果是这些宁可要“面子”什么也不顾的高贵者，常常闹出笑话，洋相百出。

而真正的“面子”是什么？我的体会和感悟是：“良好的心态不世故，广博的见识不造作，远大的抱负不狂妄。”记得二○一二年十二月十八日下午宁夏科技厅和人社厅在宁夏银川市香渔王子饭店联合承办国家应对气候变化和发展低碳经济高级培训班，邀我作报告。其实培训班上午就特邀科技部原副部长刘燕华作了专题讲座，下午培训班一开始又请时任宁夏区政府政研室主任马忠玉介绍他参加南非德班和巴西里约热内卢联合国气候大会的情况及其会上的PPT报告。接下来，会议主持人请我作报告，前面两位大家报告十分精彩，我的报告怎么才能让参会者不失望、学有所悟、学有所用。我想了想，报告一开头，就诚恳地告诉每一位参加培训者：“上午刘部长、刚才马主任讲的是世界声音、中国声音，他们都是这方面的国家级专家、国际级专家，我只能结合自身工作和研究实际，讲一些宁夏声音。”接着，我就近年来宁夏在应对气候变化，特别是适应气候变化领域取得的成效、存在问题及我的创见，将宁夏打造成国际适应气候变化试验示范区应抓好的五项工作如数家珍地告诉前来参加培训的人员。一小时的报告，近百人的会场悄无声息，大家听得如醉如痴，我则手持麦克、撇开讲稿，任凭思维驰骋、娓娓道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就像电视剧里的男一号一样在尽情地表演。报告结束后，掌声雷动。随后的提问气氛热烈而轻松，主持人更是倍感自豪，樊建民是找对了，特邀我以后有时间到科技厅去做客，我也觉得自己特有“面子”。

这些年来，我虽无数次被邀到北京、上海、西安、宁夏各地的大专院校、党政机关作报告，但都没有这次精彩。后来我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原因，是因为在宁夏乃至全国我是第一个提出把宁夏建成国际适应气候变化试验示范区的人，且有想法、有内容、很具体、易操作，而不像以前我所作的报告，要么是应邀请方指定题目，要么是按照领导意图完成任务。通过这件事，我对“面子”又有了新的认识：“面子”不是冒充的、也不是谁给的、更不是想要就会有的，必须建立在自己具有扎实功底、真才实学和对事物发展具有符合客观实际真知灼见的基础上，决不能单纯地为“面子”而“面子”，人越是注重“面子”越没“面子”，越是没有“面子”就越是注重别人的看法，这样的“面子”往往是想要“面子”而没“面子”，反而最丢“面子”。

仔细观察，在现实生活中，往往把“面子”看得比天大的人，常常是源于内心的弱小。表面上越是注重“面子”的人，其实是他们不愿承认、也不肯承认的自卑心理或脆弱心理作怪。正因为有这样的自卑心理或脆弱心理存在，他们才自觉不自觉地维护着这点柔弱可怜的颜面。恰恰相反，那些自重自强的成功人士，却不在乎那些细枝末节，全不管穿什么衣服，是什么身份，别人如何评价，因为他们有底气，这正是“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就像华人首富李嘉诚所说：“创业者当你放下面子赚钱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懂事了；当你用钱赚回面子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成功了；当你用面子可以赚钱的时候，说明你已经是人物了；而当你一直停留在那里喝酒、吹牛、睡懒觉，啥也不懂还装懂，只爱所谓的面子的时候，说明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由此，我想起二○一二年三月二十日我在新浪网上看到的一篇报道：中南大学破格聘任攻克国际数学难题，时年二十二岁的在校大学生刘路为中南大学正教授级研究员，这也是我国当时最年轻的正教授级研究员。而刘路给学弟学妹们的寄语更是发人深省：“人生好比一道数学题，外在环境只能影响你的速度，或牵引加速，或阻碍减速，决定最后终点的人只有你自己。”“面子”同样如此，决定你有没有“面子”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自己。“少小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有“面子”。

无数实践反复表明，人只有伤心的理由，没有沉沦的借口。只有那些学有专长，勇于奉献，持之以恒，干一行、爱一行、钻一行的人，才不会为“面子”发愁，而他所谓的“面子”早已融于他的人生奋斗与人格魅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