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湖南时，张治中泪流满面

长沙大火的焦煳气味连同刑场响起的枪声，在张治中的心中久久回荡。

接受革职留任的处分，在他看来，不是在保全禄位，而是经历更艰难的地位，体验更痛苦的生涯。他无法面对那一片土地，无法承受人们眼中流露出来的怨愤的目光。他只盼能早早走开，离开了这个地方，他的精神才能稍可轻松。一日日面对破砖残瓦败壁颓垣，在他是太大的惩罚。

12月30日，他觉得精神要崩溃了。不得已发出要求去任的电报：

“特急。重庆国民政府主席林、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行政院院长孔^[1]钧鉴：密。长沙大火以后，职以负疚之身，奉命革职留任，责成善后，黾勉补过，以迄今日。现临时救济已告段落，兴复建设，尚非其时。觍颜待罪，痛苦殊深！拟恳钧座准免留任，并另简贤能前来接替。此后有生之日，益当力矢忠贞，以图报称。倘蒙鉴此微忱，赐予核许，毋任感激待命之至！”

半个月后，接到行政院的嘉勉电报，他不得不再次重申前电请求，坚请早予决定。

直到晚年，当年离湘作别茶话会上的告别词张治中仍记忆犹新：

“在这个话别的机会上，我是万感交集，觉得无话可说，只有惭愧、痛苦、罪过。

“湖南太可爱了，太有作为了，而我中道离开，未能使湖南同胞期望于我的得一点成就，这是我临走之前万分歉憾的地方。

“我们发动了5万知识分子，此次我到湘西乾城及邵阳、桂阳等处，尤其在乾城看到保长训练班，我们深深地感动。那样严寒的天气，他们还穿着单衣，赤脚穿草鞋，站在大风中，数小时没有丝毫移动，他们住的是四面通风的房子，睡的是白天授课的桌子。这些青年百分之四十是中学生，百分之三十是当地人士，百分之三十是经过挑选的原来的保长。我们国家有这种苦干的青年，就有复兴国家的根本，就有建设新湖南的基础。

“至于讲到个人临去的感想，最大的依依不舍，就是觉得湖南太可爱了，山川秀丽太可爱了，人民勇敢、朴实刚强、有战斗精神，这样的人民太可爱了。尤其是一般青年，在长者先辈指导之下，努力工作的精神，也是可爱的。湖南蕴藏资源的丰富，实具备现代工业化的一切条件，我们尚不及计划、开发这些宝贵的富源，这也是我对湖南十分歉憾的地方。我永远怀念着湖南，思慕着湖南的一切，我深信只要政治走上轨道，建设现代化的湖南，为期并不在远。现代化的新湖南一旦建成，即可作为复兴中华之基础。以后治中无论站在中央或任何地方，不会忘记湖南，只要有机会总愿随时带动湖南，尽个人力量来协助新湖南、新长沙的建设。这也是我报答各界同胞对我的厚意。

“这厚意我永远怀着感激，永远不能忘记的。”

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张治中眼中噙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