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最后一支有组织的中国人武装积极反抗日军的侵略行径,不过后来它被日军消灭了。美国和英国的报界曾一度关注东北有组织的抗日武装与日军对抗的事件,并及时在报纸上刊登此类消息,但是随着东北最后一支有组织的抗日武装的消失,这类新闻消息也不复存在了。在这之后,我计划在1935年到苏联远东地区走一趟,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如我所愿。
在上海时,白俄曾企图袭击并占领苏联领事馆。1928年,我就此事进行了采访,其间我与博格莫洛夫和斯彼凡尼克相识。当时,博格莫洛夫是苏联驻华大使,斯彼凡尼克则是他的参事。那时,上海法租界有白俄寄居,其中部分是哥萨克军队的官兵,人数为150名左右,这些白俄之所以预谋袭击并占领苏联领事馆,是因为中国国民政府与苏联的外交关系中断。中苏断交后,白俄备受鼓舞,趁机部署占据上海的苏联领事馆的计划,企图组建一个“白”俄政府。
白俄预谋占领苏联领事馆的消息可谓是不胫而走,在上海传得沸沸扬扬。上海市的居民得知这个消息后,竞相前往苏联领事馆附近一带围观,这群居民中多数是俄国妇女。那时,苏联领事馆坐落在法租界,隔着一条街望过去,你会在它的正对面发现理查饭店。正因为理查饭店与苏联领事馆仅有一街之隔,所以理查饭店的休息室和窗口满是前来围观的人。后来,俄国妇女一边喊,一边拿起砖头朝苏联领事馆的窗户砸去,这拉开了白俄攻击行动的序幕。苏联领事馆为大批白俄所围困,与此同时,白俄纷纷拿起砖块、石子及一些零碎的物品朝苏联领事馆的屋子扔去,这场面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下雨的情景。经白俄这么一折腾,除一楼外,苏联领事馆地下室的窗户也被砸得面目全非。
尽管苏联领事馆被白俄搞得一片狼藉,但也丝毫不见英国或法国警察的踪影。当时,劳斯洛夫斯基是苏联领事,由于他和几位苏联领事馆工作人员的顽强抵抗,白俄企图占领苏联领事馆的计划最终落空了。那时,他们藏在领事馆的屋子里,准备伺机而动。值得一提的是,苏联领事馆的铁门上悬挂着一面苏联旗帜,旗帜图案由镰刀斧头组成。正值白俄攻击行动的高峰时,一位身着沙皇时期俄军制服的白俄朝苏联领事馆大门狂奔而去,试图将苏联旗帜揪下来;不幸的是,随着一阵枪响,他便倒在街头。这阵枪声来自苏联领事馆的屋里,枪自然是由劳斯洛夫斯基和那几位苏联领事馆的工作人员开的。如此一来,白俄的攻击行动被迫中止。接着,白俄将苏联领事馆窗户的玻璃打碎了几块,才各自四下离开。随后,法国警察开始露面,不过他们并没有抓获一个人。
就白俄企图占领苏联领事馆的事件,我写了一份报道,并将之发表。获知此报道的详情后,苏联大使颇为高兴。此后,这位苏联大使一直向我们提供大量有分量的新闻消息,直至他离开苏联远东地区。为了让这位苏联大使给我弄张海参崴和伯力的签证,我决定和他套近乎。需要指出的是,海参崴是西伯利亚的大城市,伯力则是西伯利亚的政治首府。听完我的表述,博格莫洛夫明白了我的用意,并表示愿意帮我的忙,不过前提是我报销电报费。他还说,莫斯科方面批准签证的概率不是很大。按照约定,50美元的电报费由我报销。此后,我等了差不多快一个月,才得到一个相关消息,即莫斯科方面没有批准我的签证。
我很想实现我的苏联远东地区之旅,因而向日本方面提出申请,请求批准我“满洲国”的签证。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签证一旦被批准,我就可以从东北抵达赤塔。需要指出的是,赤塔位于苏联边界地带,它横穿了西伯利亚大铁路。日本领事听完我的要求后说,他要电告“新京”方面,而后才能给我答复。我无可奈何,只好耐心等待。时隔几天之后,我去寻访结果,那位日本领事告诉我说“新京方面没有批准你的请求”,他说话时语气很是沉重。事后我才得知日本军方保留着一份黑名单,上面写着一些记者的姓名,这些记者曾就日本进犯东北的事件大加抨击。日本军方下令说,一概不准向黑名单上的记者提供伪满洲国的签证。由此看来,我原本打算经由东北前往西伯利亚,而后进行苏联远东地区之旅的计划泡汤了。
此前,苏联当局在上海策划组建了一个国内旅行社。时隔几个星期之后,苏联国内旅行社的经理向我透露说,苏联十一月庆典将在莫斯科红场隆重举行,倘若我以观看苏联十一月庆典的名义向苏联方面申请六个月的签证,签证一旦通过,我或许就有机会在西伯利亚进行访问。因为假如我得到莫斯科的旅行签证,那么我就可以在西伯利亚四处走动。他还对我说,一艘满载茶叶的中国货船即将从上海起航,驶向海参崴。听罢,我打算按照他的建议行事。他答应我就相关事宜向莫斯科方面.提出申请,为此我预交了50美元的电报费。这次,莫斯科方面居然电告批准我为期6个月的旅行签证,这使我喜出望外。这一次,我花了65美元的签证费,不过我为获得一个旅行签证而花的费用高达165美元,其中包括两次的电报费。在我看来,先前美国国务院要入境外籍人员缴纳10美元的签证费,有点儿敲诈勒索的意味,如今才恍然醒悟,原先的想法是多么不正确。
我还没有乘船时,从苏联国内旅行社的工作人员那里获知:为了支付各种费用,诸如宾馆的房租、小费、饭钱、卧车费等,前往苏联境内旅游的人都有一种习惯,那就是提前买一种代金券。然而,我事后得知苏联的宾馆和铁路快车的价格都是由官方按卢布汇率统一规定的;不过,一些商贩在黑市上倒卖价格低廉的卢布,在尚未抵达苏联境内之前,旅游者可以从黑市上购买卢布。按照卢布汇率,1美元可以兑换8个卢布;而在黑市上,1美元可以兑换70甚至80个卢布。我抵达海参崴时,有人果真暗地里向我询问是否换取卢布。商贩告诉我说,在他那里,1美元可以换取70个卢布。我委婉拒绝了商贩。我不清楚在黑市上进行卢布美金交易究竟触犯了什么法律,不过苏联商贩询问我是否兑换钱币是常有的事。只不过,后来黑市的兑换率降低,1美元可兑取的卢布数目在30到50之间。莫斯科有一个布尔雪戏院,有一次我在那里观看芭蕾舞演出,就在中场歇息的时候,竟然碰到一位进行卢布美元交易的黑市贩子。
当时,苏联和日本之间危机四伏,矛盾随时有爆发的可能;不过,直至搭乘这艘满载茶叶的货船,我才意识到这一点。这艘中国货船的物品重达1万吨,除甲板上外,船舱里也满是茶叶箱。需要指出的是,甲板上有数千个茶叶箱子。一摞厚厚的油布遮盖在这些茶叶箱上,其厚度与烟囱的高度相当。从成吉思汗的年代起,由于爱好喝茶,俄国人便与茶叶结下了不解之缘。值得一提的是,俄国人对茶的爱好程度与中国人一样。苏联人之所以忙着将茶叶运往苏联,是因为他们担心日苏战争爆发后,茶叶货源被迫中断。在苏联人看来,中日之间可能有战事,有许多证据可以说明这一点,苏联人赶运茶叶只是其中的一个证据。当时,虽然这艘中国货船的船舱很有限,但是除货物外,它还容纳了许多旅客,他们多数是苏联官员及其亲人,这也是一个很好的证据。这些旅客担心战事一旦爆发,他们将有可能滞留在亚洲,因而纷纷急于返回本土。
中国政府曾想建立中苏石油专卖机构,为了却他们的这一愿望,苏联石油公司的一批工作人员前往中国进行帮忙。需要指出的是,这艘中国货船的苏联旅客中有几位便是这些工作人员。后来,中苏石油专卖公司无法与美国、英国和荷兰的石油公司相抗衡,便宣告破产。值得一提的是,美国石油公司主要从美国加州和荷属东印度(即今天的印度尼西亚)进口石油。起初,中苏石油专卖公司在上海设立了油槽,规模堪称宏大;倒闭后,油槽以很低的价格转手给美国标准石油公司和荷兰壳牌石油公司。中苏石油专卖公司倒闭后,那些苏联的石油工人随之纷纷失业,竞相收拾行李回家。
在我们乘坐的这艘中国货船行驶过程中,发生了许多有意思的事,证实了苏联人神经过于紧张。这艘中国货船的船长是位瑞典人,一次我和他聊天时,向他询问说,从上海出发航行多久才能抵达海参崴?他告诉我:“这一次究竟需要多长时间我也拿不准,有可能是相当长的时间;不过,按照以往的情形,大抵需要5天。”之后,他悄悄地告诉我说,苏联当局获知日本舰队正在日本海域进行军事演习的消息后,向他下达了这样一个命令:千万不可以直接向海参崴进发,在太平洋上围绕日本航行一圈很有必要,船只先要向西北航行,抵达阿留申后折而向西,而后在北海道和库页岛行驶一段路程后转向西南,接着在苏联领海内行驶,直接驶向海参崴,如此一来,日本的主要岛屿就被绕过去了。在这艘中国货船行驶期间,尽管风平浪静,但是船上的旅客内心颇不安宁。通常情况下,从上海出发航行5天就可以抵达海参崴,此次航行却用了12天。
据我所知,在和平年代,乘船在日本岛屿之间漫游应该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快活的旅行了。多数日本海岸线延伸至山峦,这些山峦位于海中,山上满是郁郁葱葱的树木。间或有处断崖出现在山壁间,隔着断崖望过去,你会发现一处山谷和村落及寺庙。这山谷极其狭窄,山上树木甚是翠绿。这些村落及寺庙周围是一些房屋,这些房屋小巧玲珑,颇似玩具。在这里,我曾经在两三处见过瀑布,这些瀑布从悬崖峭壁上直泻而下,直落到海里。一个瀑布的景观令我久久不能忘怀。从海上放眼望去,这个瀑布宽约几英尺,高却达数百英尺。在晨曦的映衬下,瀑布酷似白丝带一条,或者熔化了的银汁。在微风的吹拂下,这个瀑布不停地晃荡。瀑布从山崖上倾泻到海里,恰巧遇上海里的激流,如此衍生了一团云,这团云犹如一片雾。云上是一条彩虹,这条彩虹五颜六色,格外好看。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军曾千里迢迢地向西伯利亚进犯,之后便从海参崴撤离。在我看来,自美军从海参崴撤退到现在,海参崴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先前,除街头外,海参崴的人行道上也是坑坑洼洼,满是坑和洞,现如今这些坑和洞仍旧存在,而且与先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这群美国孩子曾首次从美国到苏联进行冒险之旅,进入苏联境内时,我们踩过那些坑和洞;就在我们向码头走去,准备坐船返回本土时,它们依旧在那里。在苏联,商店沿街分布,当时多数的商店依然用木板钉着,显然一副休业的样子。
从船上下来,我便朝码头走去,映入我眼帘的是码头工人和装卸工人,首先令我吃惊的是,他们多半是妇女。与那些干同样工作的男工人相比,这些妇女的体型要强许多。值得一提的是,工头竟然是位妇女。其次令我吃惊的是,我遇见的海关官员依旧是位女士。在我入境时,这位海关官员不但要求我出示护照,而且还对我的行李进行了检查。为了使我重归平静,我费了不少的辛苦,之后我用俄语艰难地向她表明我的意思。之前,我曾经接触并学习过3个月的俄语,不过并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听完我的述说,这位海关官员一脸的疑惑,而后她笑了笑,接着用英语对我说:“我很乐意帮你的忙,不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可以清楚地告诉我吗?”
当时,在海参崴,除一家百货商店依旧在营业外,其余商店早就关门了。当时,这家百货商店满是顾客,我突然发觉这些顾客无一例外都是朝鲜人。在海参崴,这些朝鲜人貌似是仅有的富有人群。
从外表看起来,海参崴甚是破烂陈旧,但这并不能表明它没有一点儿生机,是个死城。与此相反,海参崴的军事活动异常频繁。在1922-1923年期间,日本人撤离了海参崴。随后,海参崴重归苏联人统治,自此之后十多年来,苏联政府为市政改进所做的努力少之又少。当时,日本人不仅从东北出发,企图不断扩张势力范围,还从乌苏里江、黑龙江和蒙古沙漠向西伯利亚逼近,力图袭击那里。现如今,苏联政府突然意识到仅凭念头和一味的宣传,是不可能阻止日本人自东北而来的扩张狂潮的,更不用说是抵御日本从三个方向进犯西伯利亚了。为了保卫“东海宝石”,早在沙皇时期,俄国人就在海参崴修建了一个碉堡。后来,西伯利亚遭到英、美、日三国联军的联合攻击,这个碉堡也随之面目全非了。对于西伯利亚的地形,尤其是与东北、朝鲜邻近的地段,充满野心的日本人早已精细地测绘过。1922年,华盛顿会议召开,由于美国一再向日本施压,会上日军同意从海参崴撤兵。随后,苏联人将沙皇时代建造的碉堡的一切武装予以撤除,仅仅是为了表达与中、日友好相待的诚心。自然,大炮也全部被运输到内地。最终,这些大炮被运到一个新修的铸铁厂,被当作废铁一般放到熔炉里熔化了。
目前,苏联政府正在着手进行海参崴防御系统的恢复,而且加紧了工程的进度。乌汝西洛夫是陆军部长,他抵达海参崴视察之后,海参崴原本陈旧的一个钢铁厂和一个造船厂重获新生。当时,数不胜数的技术专家和工人从苏联西部出发,经过长途跋涉抵达亚洲。那时,海参崴还有一排排长长的木造房屋也被翻新,用以接纳这些远道而来的技术专家和工人。经改造后,这个废旧的钢铁厂成为一个专门组装潜水艇的工厂,命名为乌汝西洛夫钢铁厂。这些潜水艇的零部件由西部分批生产后,再通过陆路或海路运输到东亚,并将其承包给乌汝西洛夫钢铁厂,由他们组装成潜水艇。值得一提的是,陆路主要靠西伯利亚大铁路进行运输。有些海底船只时而在海参崴海港中巡逻或演习,我数了数,当时这样的船只大概有六七艘。时隔几周后,我从苏联回来,路过日本东京时,我从旁人那里获悉海参崴一带苏联的潜水艇数目竟然高达30艘。此事引起了日本人的高度关注。这样一来,那些搭乘西伯利亚大铁路的火车自欧洲出发,专程到日本观光的乘客无一例外都要受到日本政府相关人员的盘问,接受日本新闻工作者的采访。日本当局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想得知这些乘客途经西伯利亚时目睹了什么东西。
苏联人通晓心战艺术,堪称是心战专家,这一点是众所周知的。由此,我经常怀疑苏联人为战事所做的准备的矛头多数是指向日本。例如,那些乘坐西伯利亚大铁路列车的人曾经说,他们曾见过许多庞大的飞机,这些飞机停留在西伯利亚大铁路沿线附近的飞机场内,这个飞机场位于伯力和海参崴之间。我也曾目睹过这样的飞机,不过数量仅有五六架左右。据我猜测,如此情形传到东京当局那里,五六架飞机极有可能被说成是数百架飞机。当时,海参崴的居民多达20.8万。在首次访问海参崴的旅客眼里,这些居民的神经无一例外都有点儿失常。那时,海参崴的居民不分男女老幼,都戴着一副防毒面具,或把一个防毒面具随身携带在身边,以便触手可及。每逢夜晚,OGPU(苏联的特务组织,名为格别乌)的官员都要进行演讲,内容无外乎假使遇到日本飞机袭击的情况,居民应该如何应对。需要指出的是,演讲的地点位于街头的十字路口,虽然灯光暗淡,但前来听讲的苏联居民甚多,他们中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
苏联国内旅行社的经理拥有一辆新汽车,名为“福特”,产自苏联。一天夜晚,我搭乘那辆“福特”汽车,同这个经理一起抵达一座山顶,从上面眺望下去,海参崴附近的山谷尽收眼底,这些山谷很深邃。与此同时,我发现挖掘场上明晃晃的一片,灯光来源于一个强烈的探照灯。这个挖掘场坐落在群山脚下,甚是广阔,当时只见数以千计的工人在那里挖掘一条隧道,隧道绵延15英里;在我看来,这种场面与地狱几乎没有什么差别。按照苏联当局的说法,为了使内地的列车经由海参崴直抵海边,有关方面才要求挖掘这条隧道的。时隔几周之后,在莫斯科我碰见一个德国人,之前我们在天津见过一面。莫斯科有一个德国大使馆,这个德国人是那里的馆员;当时,从他那里我获知苏联当局挖掘那条隧道的真正用意,即一旦日本向海参崴进犯,当地的市民可以迅速撤退到那条隧道,以避开飞机大炮的轰炸。如此看来,这条隧道就是一个防空洞。不过,有人这样说,事实上,隧道就是一个地下飞机场。
又有一次,我与苏联国内旅行社的经理一起出游,当我们到达海参崴附近时,这位经理介绍一个俄罗斯岛给我认识,这个岛屿位于海港内。当时,这个俄罗斯岛上有一个斜坡,斜坡上植被茂密,不过还有一块空地,显然是被清理出来的。这位经理告诉我说,事实上,这块空地就是一个碉堡基地,这个基地马上就要竣工。这一片的山峦中早就分布着许多海防大炮,这些大炮射程较远。苏联人尤其关注陆上防御系统,这些防御系统专门用来应对内陆方面的袭击。与此同时,一个电台的整修工作已经完成,电台可以正常使用。值得一提的是,葛雷夫是美国陆军的一位将军,他曾在俄罗斯岛上修建了这个规模很大的电台。
在这之后,我还走访过许多山头。这些山头无一例外都有清理出来的空地,除用作飞机场外,这些空地还被当作新修铁路的路基。当时,为了执行巡逻任务,飞机不分昼夜地在天上飞来飞去。一次,我数了一下在天上飞行的飞机,其数目竟然高达160架。军队冷冻和配给鱼类的需求量高达数吨,为了充分满足军队的需求,有关方面在俄罗斯海港内新修冷冻厂,那时修建项目已经完工。在苏联渔业局的请求下,一个美国公司在港内成立了一个罐头食品厂,这个厂子不仅规模巨大,而且很是现代化。为了贮藏蔬菜、水果以及乳制品等食品,海参崴内掀起了挖地窖的风潮,新修大型地窖的场面在当地随处可见。
一天清晨,我看到数以千计的工人正在将街头铁轨的轨距加宽的情景,非常震惊。工人们之所以那样做,是因为一旦紧急情况发生,这些沿标准轨距运行的火车不至于停滞,或者出现意外。据说,许多女性焊接工也在这些工人队伍中;这些带着“汽油吹管”的工人原本是乌汝西洛夫钢铁厂的员工。为了使海参崴街头的铁轨轨距增加至标准轨距,工人们纷纷把他们的休息日奉献出来。
为了防止日本飞机的轰炸,除自来水管外,瓦斯管线也被深埋到地下,深度在8到10英尺之间。当时,工人们在兴修一条地下导水管,管道长达18英里,此条导水管的修建旨在紧急时刻的水源可以得到及时的供给。此外,两座发电厂也在修筑之中。先前,海参崴的一座教堂十分宏伟,不过后来被摧毁了,我被带到教堂时,那里也在进行修建。据说,当地计划把破旧的教堂建成一个暑期宾馆,以方便工人和士兵假期居住。在众多计划中,有一项计划野心十足,它便是将西伯利亚大铁路自乌拉山至太平洋一节修成双轨铁路,只不过那时双轨铁路还没有铺到海参崴。由于有关方面的压迫,一批工人接手了这个巨大的项目。值得一提的是,这批工人无一例外都是乌克兰的政治犯。
密林科夫是外事局的一位代表,我专门拜访了他;我们聊天时,他牢骚满腹地说:“由于木匠全被强迫修建隧道去了,一直以来我的屋子都没有办法修葺。每逢雨天,外面下大雨,我的屋子里下小雨。”他还向我叨叨:“倘若在中国东北,找个中国木匠将屋顶及时修好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在海参崴,政府当局制定了一个“五年计划”,不过没有一项内容牵扯到修葺他的屋顶。海参崴有一个主体工程,一切事情都必须以它为中心。这项伟大的工程就是将海参崴火车站前的一条街道进行整修,以便迎接11月7日苏联庆典的到来。当时担当这项重任的是中国工人,这些工人是从中国东北进口的。有关方面之所以从中国进口劳工,是因为苏联的工人极其短缺。
当时,火车站附近有数条街,分布在这些街上的屋子既粗陋又矮小,一些茅屋坐落在这些屋子的斜对面。当时数以千万计的男士、女士和小孩被迫离开乌克兰前往西伯利亚,并在沿街的这些屋子和茅屋里暂时安顿下来,以期较好的居住环境的建成或整修完。从贝加尔湖开始,西伯利亚大铁路沿线附近的每一个火车站都有上述场面。更为悲惨的是,无处落脚的人在每个火车站比比皆是。
事实上,西伯利亚根本没有现代化的道路,更别说是训练有素、掌握了一定机械化的方式、拥有修建现代化道路知识和经验的工程师了。我在中国待了好些年,据我所知,早在1927年之前,中国人压根儿不知道何为现代化的道路。与中国的情况相比,苏联在现代化道路方面更是大大落伍了,这使我非常震惊。当我说及此事时,苏联人通常一边耸肩,一边说:“在一年当中,苏联的土地有多半年时间处于冷冻状态,根本用不着什么道路。”虽说如此,几条现代化的道路还是在苏联出现了。为了方便海参崴与另一个城市的交通,苏联人在海参崴半岛上正在修建一条长达25英里的道路。时隔几周之后,11月7日的苏联庆典在莫斯科红场举行。我在那里观看阅兵仪式,一位德国高级外交官恰好站在我旁边。阅兵现场有很多辆重型坦克车,它们都是崭新的,堪称是“陆上战舰”。当这些坦克车从我们面前经过时,我对那位德国外交官说:“对此,你有何看法?”他回答道:“这些坦克车使用范围很局限,倘若到达距离莫斯科10英里路的地方,它们将被困到莫斯科的稀泥里。”苏联冬天气候寒冷,土地和河流全部处于冻结状态,因此苏联人一般选择在冬天作战,从这位德国外交官的言论中可以看出他明显忘记了这一点。
在海参崴,苏联人普遍推广义务教育,据说这是苏联人在海参崴的重头戏。不过,在海参崴,我见过的学校并不多,仅有两所,它们分别是儿童学校和朝鲜大学。在儿童学校里,有许多孩子,这些孩子的妈妈都在乌汝西洛夫钢铁厂上班。海参崴有一个现代化的居民区,它原本是美国领事馆一位官员的住宅区,如今儿童学校就坐落在那里。当时,我听说世界上仅有的一所设立朝鲜语教学的学校便是朝鲜大学。不过,我并不认同这个说法。因为根据我的了解,朝鲜境内有一些美国传教士在当地设立了教会学校,他们不顾日本军方的阻碍,在教会学校进行朝鲜语文教学。直至第二次世界大战发生的前一段时间,这种朝鲜语文教学活动才被迫终止,因为来自日本的一位朝鲜总督将军下达了这样的命令,即严禁任何朝鲜语文的教学活动。在海参崴,我前去朝鲜大学进行采访,在相关人员的带领下,我来到了一个教室,四处张望了一下。当时,大概有50个学生在这个教室,他们正在将一些资料翻译为朝鲜文,这些资料包括一些小册子和一些稿件。学生们告诉我说,这些被译成朝鲜文的刊物最终会被悄悄地运往朝鲜,而后被发放。1941年,斯大林和日本当局就相关事宜达成了一个互不侵犯协议,紧接着苏联人查封了朝鲜大学。与此同时,在海参崴,多数朝鲜人被苏联人安顿在中亚细亚的一个地方,它在海参崴以西的方位。不过具体是什么地方,局外人根本不知道,因为苏联当局并没有向外透漏半点儿风声。一次,在观光练兵场所时,我竟然发现在苏联将领的指挥下,一个朝鲜兵团正在进行训练和演习,这使我颇为震惊。当时,有人告诉我说,苏联边境地区驻守着军队,朝鲜兵团便是边境军队的有机组成部分。又有一次,我在贝加尔湖附近地区见过一支亚洲人部队,他们穿着红军正装。与这个朝鲜兵团相比,亚洲人部队的规模更大。
当时,我在一个宾馆落脚。宾馆邻近地方有一块空地,每天清晨,那里聚集了男女商贩。这些商贩除做衣服、鞋、内衣的交易外,间或还转手一件陈旧的皮大衣。通常,商贩们用交易得来的几个戈贝克(Kopek,1个卢布可以兑取100个戈贝克)买面包和蔬菜。需要说明的是,戈贝克是苏联的纸币,当时一直处于贬值状态。对于这样的小摊点,苏联政府当局显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只能说在苏联的法律范围内,这种小商小贩的行为并不是以营利为目的的。
凡尔赛大宾馆历史相当悠久,它的招牌一直没有变更。在沙皇时期,它一度光彩照人,如今也能在隐约中看到这种光鲜的影子。凡尔赛大宾馆使我不禁想起美国某城镇里的一个宾馆,这个宾馆曾经专门招待贵族,一度荣耀一时。不过,当下倘若你试用一下凡尔赛大宾馆的抽水马桶,你会牢骚满腹,恨不得将它从记忆中删除。在我看来,西伯利亚带有电插头的面盆和浴池绝对超不过6个,我甘愿为我这种想法下任何赌注。后来,我抵达伯力,在一个宾馆里安顿下来。第一天早上,我告诉宾馆的女佣说,我想洗澡。不一会儿,这个女佣手提一个铅桶朝我走来,桶里大概盛了一加仑的热水。她走到我跟前时,请求我脱掉睡衣,我按照她说的办。紧接着,她提起铅桶朝我倒水,水从头上顺着身子流下来,这场面跟淋浴的情景有点儿像。之后,在抵达莫斯科前,我再没有采用过这样的方式洗澡。
按照法律的规定,苏联的每一处宾馆都有一本册子,上面都是入住客人的怨言。这种册子比较大,封皮一般是黑色的。宾馆的经理这样说,莫斯科方面往往不提前通知就派官方人员前去宾馆,对这里进行突击检查。通常,官方人员会让宾馆经理把这本册子呈现出来,而后他会仔细看客人写在册子上的怨言。在海参崴时,宾馆菜单上菜的花样很多,不过我抱怨过几次吃不到鱼。听到我的怨言后,茶房头连忙去取黑色的册子,并将它递给我。之前,苏联渔业局曾将海参崴鱼产量的统计数目告诉过我,当时我仍旧记得很清楚。接过这个册子后,我将那个统计数写在一张空白页上。接着,在那个统计数下面,我写着:“虽然海参崴的鱼产量这么高,但是早餐我却吃不到鱼,这是为什么呢?”如此一来,除宾馆的经理外,餐厅的服务员和财务科的主任也跑来关照我。据他们说,餐厅之所以没有给我做鱼吃,是因为送鱼的人在路上耽搁了。他们对我承诺说,倘若莫斯科方面派官方人员前来视察,情况一定会有所好转。
无论是春天,夏天,还是秋天,海参崴的气候都很好,居民普遍感到舒适。不过,每逢冬天,海参崴往往狂风大作,天气不但非常寒冷,而且变幻莫测。或许早晨还是阳光和煦,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但是到下午时,天气突然变得寒冷起来,倘若不穿皮衣,那么就有可能被冻死。在里海和黑海一带,当地人们修建了避暑胜地。海参崴的苏联官员们也想在海参崴新修一个类似的避暑胜地,为此他们一度精心设计过;不过,由于战事准备工作,这个计划一再被耽搁了。
我在海参崴待了些日子,其间听说了很多发展计划,这些计划颇具野心。其中的一个计划很富幽默色彩,差一点儿导致与日本人的谈判。
这个计划是这样的,为了方便大陆和北库页岛的联系,海参崴当局试图将一个堤坝建在黑龙江出口以北的地方。一位工程师是堤坝方案的主要策划者,据他说,一股海洋寒流流经鄂霍次克海,而后沿着滨海省海岸线南下,如此一来,西伯利亚滨海省天气将会变得严寒。他表示,南西伯利亚的气候之所以恶劣,很大程度上与这股海洋寒流有关。大陆和库页岛之间有一个海峡,它甚是狭窄,如果把它封闭起来,那么这股海洋洋流就会与日本以东的海洋一道向南流去,而不会靠近西伯利亚。这位工程师认为,这样做西伯利亚沿海地区的气候将会好转,而日本诸岛的气候则急转直下,其严寒程度与北极地区有一比,日本北边的岛屿尤其如此,例如北海道和本州。如果这样的话,日本居民将难以承受。
苏联以期通过封闭大陆与库页岛之间海峡的办法制裁日本,这种方案极其少见。按照这种方案,日本人将全部被冻僵,这个消息可谓是不胫而走,迅速传到了日本,由此造成了一次规模较大的骚乱。当时,来自西伯利亚的谣言很多,上述谣言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值得一提的是,谣言几经辗转到达日本时,已极尽夸张之能事。我经常怀疑这是不是苏联人在心理战方面的一个表现,它将苏联人奸诈狡猾的心态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时,日本国内爆发了经济危机,几乎波及日本各个角落,危机一度引起了日本人的高度关注。面对西伯利亚的性质雷同的威胁,日本当局并没有不知所措,反而以此鼓舞日本人的士气,唤醒日本国民。如此一来,日本国民的视线更加开阔,从关注国内的经济危机,转向关注国际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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